故 園 之 春

未曾忘記東郊的春天。

那不一樣的,揮之不去的春天。

記得校園拐角處的海棠花,記得花壇中的簇簇丁香,記得鐘樓旁的十二瓣櫻花,還有那南院的桃花、北院的梨蕊,記得操場上巨大的、有著柔軟樹冠的果槐,還記得……

還在北院的時候,教室門前齊齊的立著一排白楊樹。每值暮春,柳絮飄漫,楊花亂飛,打掃它們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我們。每日掃淨,第二天依舊落花滿地,把我們掃得大汗淋漓,有一次竟然裝了滿滿三大袋!每每想起總還會偷偷地樂。

北院還有一方樂土,就是“梨園”。因為有一片段預告圃種滿了梨樹。春天一到,遠遠就能聞到一縷清甜味,若有若無,引得人浮想聯翩。我們一邊看著梨花滿地,一邊盤算著秋天摘梨子吃。打算著,目光游移到一邊,一棵矮桃樹怒放著,蜜蜂正圍著它嗡翁的唱著歌,於是吃梨的事又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跑去摘一兩朵桃花,嗅一嗅,遺憾的想矮桃樹長不出桃子。跑著跑著手裡只剩下一個花柄,花瓣早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如果說北院的春天是天真無邪,那么南院的春就寓意更深了。

四年級以後,我們搬到南院。春天裡,我最喜歡倚在綠欄紅柱的長廊旁,望向遠處的幾株櫻花,風吹過來的是甜絲絲的、柔軟的香氣,真箇如沐春風。晚春時節,櫻花開的愈盛,一樹粉白微微顫著,香風卷落一地嫣紅,花瓣洋洋灑灑地下起陣陣花雨。但那花瓣似乎總也落不完,十二層薄如蟬翼,開了落,落了開,一直會持續到仲夏。

石板路兩旁的冬青也發出嫩得滴水的芽兒,那種微帶鵝黃的嫩色,讓人心生憐惜,但它強勁的生命力,又讓人不敢直視。坐在灰磚的仿清式窗台上,我總是望向中心花園的路邊,目光越過蒼青的巨松,只看到整齊而嫵媚的金絲柳,那輕沾一抹綠,又有剛出殼的小鴨一般的嫩黃色,總讓人眼前一亮。園中的小草卻綠得清新,放眼望去,全是一片毛絨絨的綠。

最讓我思念的是門前的那兩棵海棠樹。仲春時節,便爆開一樹花,那種飄渺的香氣總會勾起我的縷縷思緒。那柔美的花,點綴在巨大蓬鬆的樹冠上,隨春風搖曳,灑遍一園芬芳。我常靜靜地站在那兒,任花瓣落在身上,身心都沉浸在一種超凡脫俗,不染紅塵的花香中。現在每每看到老舍寫的“一夜之間,後院的海棠樹爆開一樹花,雪白的、大團的、蓬鬆……”,我都會憶起那兩棵老樹,覺得那真是至為珍貴的回憶。

有時會想起故園的春天,其實在之後的幾個春天中,我每聽到春燕的鳴叫,就會意識到,幾年前一個細雨朦朧的早晨,當那隻灰燕衝進教室的一瞬間,敏感的我們就已感知到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