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南方。

輕搖著團箑,我側臥在太師椅上小憨。夏日聒噪的蟬鳴充斥了耳簾,晨光穿透掩映的枝梢灑下一片斑駁,暖風拂面而來,睫毛微顫,在眼角投下鴉青影痕。

南方的庭院,藤蔓恍若臥龍的虬須遒勁而富有韌性,又好似成年男子的臂膀般粗壯,受了一夜的雷雨啊,蜿蜒攀附著高牆,翹首仰那初晴的蒼穹,格外明朗。

而這庭院的主人卻宛若星辰,於那暴雨傾盆之夜湮滅在浩海的天河。

逶迤的裙擺邊散落一頁頁巴掌大小的已泛了黃而又輕薄的紙張,油筆勾勒出一段如夏花燦爛的過往歲月,於我,那便是童年。

“XX年9月,寶兒念國小。她不怕生,自來熟。老師要她做小組長。”“XX年12月,寶兒開始學做家務,可惜三分鐘熱度。”“XX年5月,寶兒發了水痘,幸好沒留疤。”“XX年9月,寶兒搖號進了國中。”“XX年10月,寶兒媽媽接她回家住了。”“XX年3月,寶兒打電話給我說害怕晨跑。”“XX年5月,今天寶兒應該回家的,我等不到了。”

當我接到病危通知,飛也似得趕到醫院,顫抖著推開病房時,人頭攢動,抽泣聲此起彼伏。刺鼻的消毒水味麻木了我的神經,猶有人形的白床單刺痛了我的雙目。我伏倒在那床榻上,指腹描摹凹下去的輪廓,側過臉,緊緊貼上隱隱有霉味飄出的枕頭,壓抑的嗚咽聲,轉瞬淹沒了我的世界。

她的溫度,她的味道,須臾消散在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中。我想那一刻,我的手比雨水還要冰冷。我的心,有那么一剎,悲鳴著化為齏粉。

渾噩著從醫院回到家裡,也不知何時向媽媽提的要求。今年的暑假,我住進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她愛極了南方,如同我愛極了南方的她。

我從寬大的口袋中取出她常用的那支已褪了色的鋼筆,笑著拾起一張泛黃的日曆。

——“XX年8月,我來到南方,住進了奶奶曾住過的地方。”

杭州市建蘭中學初三:溫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