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林員

護 林 員

唐廉欽

山巒連綿,蜿蜒起伏,林木森森,百鳥歸林,湖面漣漪,微波粼粼。就在這鏡面一般的的池湖邊,佇立著一座小屋。她是石頭作牆,樹皮為瓦,室內陳設更是簡陋而雅致,幾件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有條不紊:一床一凳,一桌一箱,一燈一灶,以及一雙筷子和幾個小碗等。小屋有兩間室,裡間為休息、睡覺,外間是做飯和一個烤火的地爐,再無其物,這就是護林員林緣的看林的住所。他在這裡從20多歲開始就乾起護林工作,一直到現在50多歲,已整整幹了30多年了。從一個曾經青年風華少年乾到走路蹣跚的中年,又接近老年了。但看上去還很健碩,抑或是常年守山奔走的緣由吧。

今天,林緣已經巡了一天的山了,從早上出來,一直走到現在。巡山的目的是看看有沒有易燃的火源,如有就立即排除,要知道著幾千公頃的茫茫原始森林一旦著火,其後果是不堪想像的,因此林緣的任務是艱巨的。其次提防附近那些前來盜木的和打獵的,防止他們前來盜竊國家的財產和保護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們,讓它們有一個安全的住所。一路上巡查,林緣未發現什麼異常,倒是從林子裡不時閃現出野兔呀、麋鹿呀、獐子呀、松鼠呀、榛雞呀、猴呀等等,歡悅的四下跳躍,好像是歡迎他的到來。偶爾頑皮的猴子還跳到林緣的身上,摘下林緣的草帽戴在自己頭上,甚是滑稽可笑。林緣一點也不生氣,倒是很高興猴子這樣無拘無束地與他取樂。最開始這些野兔呀、麋鹿呀、獐子呀、松鼠呀、榛雞呀、猴呀等等,看見林緣就會驚慌逃竄的,以為遇上了殘酷的獵人。但時間久了,看見護林員林緣並不傷害他們,而是與它們非常友好,常常在樹上摘些野果呀這些給它們吃。再就是一次一隻麋鹿的腳心被鋒利的竹尖刺破,鮮血直淌,卻正好被巡山的林緣看見,於是林緣立即拿出隨身帶在身上的三七藥粉給麋鹿包紮上……這一整個過程又正好被野兔呀、獐子呀、松鼠呀、榛雞呀、猴呀等等看見。於是野兔呀、麋鹿呀、獐子呀、松鼠呀、榛雞呀、猴呀等等它們就不再把林緣看作是殘暴的獵人,而是友好的朋友了。以後野兔呀、麋鹿呀、獐子呀、松鼠呀、榛雞呀、猴呀等等它們就常常伴他左右,陪他巡山。

回到那石頭屋的住宿已是夜色蒙蒙,於是林緣趕忙開始生火做飯了。走了一天的路身體實在是又疲又困又乏,但沒有辦法,再困再累還得自己來做飯,因為沒有誰來幫助他。他的家在山下,要走3個多小時,平時一般是半個月回去一次,拿點山上的必備品後又急急忙忙趕回山,因為山上沒有人頂替他的護林工作,怕有個什麼閃失,因此每次回家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的妻子有很多怨言,說他不照顧家,家裡還有一個老母親兩個孩子,還有地里的活全扔給她一人打理,她實在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但林緣沒有理會妻子的難處,還是一心撲在護林工作上。雖然夫妻倆吵吵鬧鬧的拌了不少嘴,但最後妻子還是不得不退一步支持林緣的護林工作,用自己纖細的雙肩扛起這個沉重的家。

他的生活很簡單,一般就是做點米飯,弄點巡山時在路上摘的一點野菜,撿的野生菌等之類,或是吃家裡帶來的豆瓣醬。而早晨那一頓就吃麥粑,以便又能帶在路上有午餐。

正在林緣剛要吧飯做好時,突然聽見與他為伴的那條獵獵狗狂汪汪汪的狂吠不已,並迅速向西邊的一個方向跑去。林緣一愣,立即反映過來,知道外面一定有情況。於是顧不上腹中的飢餓,身體的疲乏,便迅速向獵獵狗跑的方向追去。大約跑了一個小時,來到出林子的一條小道上,只見獵獵狗正死死咬著一個人的褲腳不放。那人困窘不堪,只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站在那兒,渾身還在發顫。他怕自己掙脫獵獵狗奔跑,或是阻止獵獵狗咬自己的褲腳的話,會招來獵獵狗更加憤怒的撕咬,那時可就不是咬褲腳的事了,有可能就是咬自己身上的肉了。這個人只好站在原地聽天由命。那根扛在肩上的木料也就摔落在旁邊,大約有十多米長。林緣還遠遠一看,不用細問,就知道是這個人盜竊了木料。等林緣疾步跑近那人身邊仔細端詳這人時,一下把他驚呆了,這人不是同村的郝亮嗎?他怎么盜起木料來了?!要知道郝亮這個人平時可不是那種偷雞摸狗之輩呀?他可是自己看著從小長大的呀,很老實,很本分,從來不會偷,也不會做壞事。可三十多歲了,還是光棍一個。這也不是他不勤勞。前幾年外出打工,掙了些錢,可被一個外地的女人騙了,把他幾年來辛辛苦苦掙下的血汗錢全部卷空,來過燕雀不留聲。這到哪兒去尋找?就連那女子是哪個地方在人郝亮都不清楚。他真的是太老實,太善良了。現在就留下他和一個80歲的老母親一起生活,家裡也實在是很貧困。只見他頭髮蓬亂,大約幾個月也沒理髮了,身上的衣服也磨損的洞洞眼眼,皺皺褶褶,油黑髮亮的,非常寒酸。身體也非常瘦弱,面色枯黃,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

想到這,剛才還憤恨的林緣漸漸把火氣壓下來,心平氣和的什麼也沒說。他把獵獵狗喊開,叫郝亮坐下,自己也坐在郝亮的身旁,並隨手摸出一盒煙抽出一隻遞給郝亮。郝亮不接。林緣溫怒地就用力揍在他手中,說,接著!似乎帶有命令的口氣。郝亮只得像聽話的犯了錯的國小生一樣,聽從林緣的命令。然後林緣掏出打火機打燃,給郝亮點上煙,也給自己點上。一下子在這半明半暗的,黑黝黝的山坳中有兩個火點一閃一閃、一明一暗的。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郝亮一直深深埋下頭,默不作聲,連瞟都沒敢瞟林緣一眼,氣氛也顯得那樣沉厚而凝重。

沉默終究不能解決問題,還是林緣開口說話了。

你怎么想起來林場扛木料?……

林叔,——我媽病了——已經沒錢買藥了——林叔,我沒砍,只是撿了一根已經枯倒了的——我想——。郝亮好久才囁囁嚅嚅、吞吞吐吐地把淒涼的話語道出,並用哀求的目光瞥了林緣一眼,又迅速深深低下。

那也不行,這是國家的財產呀,即便倒在地上也不能拿。

林叔,我以為夜深了,誰也沒看見,而且也不是砍的,誰也不會發現,上級也查不到,你就讓我扛走吧,明天還要給我媽買藥,我是實在沒法才走這條路,林叔。只見淚水從郝亮的眼眶奔流而出。

郝亮呀,做人要對得起良心,林緣語重心長的對郝亮說,雖然這跟木料不是你砍的,而且確實誰也發現不了,可是我受僱於國家護林員,就有責任看管好這裡的每一根木料,既然我看見了就必須管,因為這是國家的財產呀!

林叔,我真的是沒砍。

我知道,如果今晚你砍了,你小子就是罪上加罪,你就完了,誰也救不了你,我必須公事公辦,把你送到林業公安那兒,由他們處置。

林叔,我……

林緣抽了一口煙,沉思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郝亮,我想今晚就不把你揪到林業公安那兒去了,念你這次是初犯,而且確實不是砍的,扛走木料這件事,我想就不追究你了,但你以後也不要再犯了,好好勞動,知道嗎?這次也算我犯一次錯,我放了你,我還得自個兒到上級那兒做檢討。就已經夠意思了,對得起你了,這都是看在你以前確是老實本分,

林叔,我錯了……郝亮流下悔恨的淚水。

什麼也別說了,我這裡有一百元錢,你拿去你明天給你母親買藥吧,這根木料你必須扛回原來的地方,知道嗎?以後有什麼難處就給林叔說,我會盡力幫助你。

郝亮眼淚花花地使勁的點點頭,哽咽道:“要得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