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南山與魏藍

魏家南山與魏藍

寫作者:徐瀾軒

我所住的城市,地處四川西北;以成都平原為中心,逐漸由淺丘林到深丘林,直到高原。在丘林到高原的過渡帶,集中了世界上最多最美的名山大川。

爸爸帶我去過好幾座名山了。可是,要讓我完整的回憶山與山里人的情景,幾乎不能。去年初夏,在爸爸鼓吹下,我們一家人去了一座沒有名氣的山,在這山里,我們見到了一位與我大小差不多的女孩;這山和這女孩,駐留我心,讓我久久不能平靜。

這山叫魏家南山,女孩叫魏藍。

魏家南山就在盆地邊沿的深丘林。從綿陽出發,一直往西北,山連著山,林總挨著林。魏家南山就隱藏在山的深處,林的懷中。汽車在盤山公路上前行,迎面而來的一座座山峰,如同迎面而來的海浪,一波比一波巨大。下完一條陡坡,到了一塊小盆地,叫魏家壩。魏家壩不大,方圓約有四公里。一條小溪從壩的中間流過,幾株兩個大人也圍不住的榕樹,像巨傘一樣撐在小溪邊石拱橋的兩頭。在壩子南面,一座像彎月型的山,就是魏家南山。魏蘭的家在魏家南山山腰上,一片竹林中。幾間黑瓦房頂,如漂浮在綠色海洋中的島嶼,這漂浮的“島嶼”就是魏藍的家。

到了魏家南山,已是中午。山村人家的屋頂,已冒著炊煙,炊煙聚在一起,滾動、升騰;然後沿著山腰構成一條不規則煙帶,在懶洋洋的陽光下,好像一座鋪設在山腰上飄渺的橋。事先約好的魏爺爺站在石拱橋頭等候,曾經上過朝鮮戰場的魏爺爺,戴著一頂灰黑布帽。看見我們,魏爺爺拿木棒驅趕著狗,迎了上來。

魏爺爺把我們安頓在幾間泥土夯建的房子裡坐下。房間很潮濕,散發出霉味,在進門的牆壁上,掛著供祖先的台子,台子兩邊的牆壁上,張貼著毛主席和鄧小平爺爺的像。給我們泡上茶水,魏爺爺走出門外,站在小土丘上,把雙手捂成喇叭狀,朝半山腰上吆喝著魏蘭的小名“籃子”。

魏藍從半山跑了下來,一條分不出顏色的小土狗尾隨其後。魏藍的頭髮被編成麻花狀,歪歪扭扭的垂在腦後,並翹向左邊;被冬天的霜風吹裂的小口子,一道一道依然留在她面孔的皮膚上。她看上去比同齡人矮小,穿著遮住了雙腿的粉紅衣裳,整個身體藏在肥大的衣服里,如同是被裝在粉紅布袋中。也許因為對我陌生的緣故,她跑到門口停下來,蹲在潮濕的地上,露出腳上的舊塑膠拖鞋。她不安的握著一根木棍,挑撥著泥土,土粒跳起彈向尾隨的小狗。顯然,小狗是她平常的夥伴,此時討好地在她身邊蹦來蹦去。她一邊把地面挑撥出了凹坑,一邊偷偷的觀察我。從她躲閃的明亮眼光中,我看出了她對外來人的好奇和膽怯。

過了很久,在大人的鼓勵下,她慢慢的靠近我們。我掏出朱古力送給她,她看了看大人,然後看看我,將肥大的衣袖,在身體上蹭了幾下,露出布滿污垢的手。收下朱古力,她並沒有打開包裝,而是仔細的打量起來。她不斷吸回流出鼻孔的鼻涕,發出“唏呼唏呼”的聲音。她將捏在手中的朱古力,看了很久,然後很小心的將手縮回了衣袖中。

午飯後的魏家壩,月牙形狀的魏家南山,從壩子中間流淌而過的溪水,以及通往溪澗石拱橋曲折在秧苗田間的小路,此時,在知了此起彼伏的鳴唱聲中,反而顯得寂靜和空曠。一群鴨子,除一隻在站崗,其它的匍匐於溪邊的鵝卵石上,將頭藏在翅膀中,靜靜的午睡。

順著溪邊小道,魏藍跑在前面領路。從身後看上去,她被包裹在肥大衣服中的身體,如果不是因為她在活潑的移動,我幾乎要將她當成田間嚇唬鳥的稻草人。

因為山路太窄的原因,爸爸背著我,朝魏家南山走去。爬過一段曲折的山路,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來到幾間低矮瓦房前。一口長方形石頭水缸,擺放在瓦房側面的房檐下。由竹筒引流下來的山泉,流滿水缸並不斷外溢。魏藍從屋裡搬出凳子後,然後拿起水缸中漂浮的葫蘆瓢舀了水,端進了屋裡,屋裡躺著她癱瘓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