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

悶熱的傍晚,天上突然落起了一陣驟雨,我們正巧上完墳回奶奶家。吃罷飯,雨已經停了。走到街上,感覺空氣很好,我和爸爸媽媽就走路回家。

站在南門大橋上看貫城河,只覺河兩岸的路燈在柳樹里閃爍,像星星的眼,忽明忽暗地窺視著這熱鬧而又繁華的城市。路上還是濕漉漉的,但天上那皎潔的明月早已升起,走在街道邊的梧桐樹下,透過班駁的縫隙,彎彎的明月似乎跟著我們在步行。

來到新大十字,這夜晚的街頭還是那般熱鬧,白塔在燈光的照射下銀光閃閃,泛著潔白的光。

在一個僻靜的角落,擺著一輛木板車,車上堆著一捆甘蔗,這是一個賣甘蔗的活動小攤。我拉著爸爸媽媽走上前,想買一些甘蔗帶回家去吃。只見攤主是一位二十幾歲的農家少婦,她身後背著一個小孩,被毛巾遮蔽得嚴嚴實實的,這一定還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奇怪的是這少婦見了我們,只一味地笑,靜靜的、淡淡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媽媽問了她幾遍價格,她還是不出聲,還是微笑著。忽然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男子,看年齡大約五十歲左右,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他一邊給我們道歉,一邊解釋說他妻子是一位聾子,同樣也是一位啞巴。談好價格,他一邊給我們削甘蔗,一邊就與我爸爸攀談起來。他家是雲南人,來安順做生意,上個月兒子被拐子拐了,為了找兒子,他花了所有的錢,還負了一身債。他只好一邊賣甘蔗,一邊等警察的訊息。這時我打量那位少婦,原先她臉上的笑容沒有了,那雙美麗的眼透出了淡淡的憂傷。突然從路邊的崗亭里衝出幾個警察,一邊用腳踢他們的板車,一邊叫他們快滾,不要影響秩序。男的苦苦哀求:“你們就可憐可憐我們吧!都是為了生活,生活多苦啊!”。可是這些警察怎容他分辯,無奈男人只好推著車往更為僻靜的地方移,我們也只好跟著他往前移,我抬頭看看天空,天很藍很深,只聽到他的板車喀噠喀噠地響著。這是一個連月光也照不到的角落,這對夫妻就把板車停到了這裡,隔著大片茂盛的梧桐,只漏下一絲昏暗的月影。見我們一路跟著,他們滿臉寫著歉意,我分明看到一種困境中掙扎的力量。我忽然想到他丟失的兒子,他的等待就像那夢中的水,水中的月,可他們卻堅信孩子會再回來,為了這個等待,他們不能悲傷,積極地生活。

繁華的街頭,五光十色的酒巴間,傳來歇斯底里的歌聲,唱歌的人,要么開著賓士小車而來。要么帶著美麗的女人,可他們卻唱著悲傷,唱著曖昧。

一路上,我總忘不了那個陰暗的角落,那昏暗的月影,那一對賣甘蔗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