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印象深刻的人

她,不到十歲,一身破舊的衣衫,一頭蓬亂的捲髮,黝黑暗紅的臉頰上嵌著兩駝醒目的高原紅,明亮的眼晴發出善良、聰慧的光芒……她的樣子就像雋刻在我的心上,時隔一年,仍然是那樣的清晰。

認識她,是在去年暑假。我們來到了美麗的那拉提大草原,這個是被哈薩克人們稱為“空中草原”的河穀草原,四周是茫茫的戈壁、無垠的沙海,它就像是一塊鑲嵌在***浩瀚大漠中的巨大翡翠,與天邊的雪山、星星點點牛羊馬和牧人的氈房,相映成輝。綠色的草墊像毛茸茸的氈毯一直向遠方延伸,五彩繽紛的花兒如同氈毯上的刺繡,走在上面像簡直像是走進一幅絕妙的畫卷。更讓我開心的是,終於可以騎上夢寐以求的馬兒,在草原上揚鞭馳騁!

遠遠地看見人群中的她,是那么渺小。又黑又瘦的胳膊緊緊地牽著一匹高大肥壯的黑馬,一雙黑亮的眼睛緊盯著走進租馬區的每一個人,欣喜地迎上前去,滿目渴望。可是人們出於安全考慮,都選擇了成人牽著的馬,她又一次次失望地退回原地。看到我走了進來,她的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努力表現得很老成,用不太熟練的漢語說:“租我的馬吧,你看它多乖,多乾淨!我牽得可好了,我跑得也很快,你可以放心大膽地騎!”可是媽媽仍然顧慮安全,沒能夠租她的馬。看著我們一行人喧鬧著騎上別人手中的馬,她那明亮的眸子再次暗淡了下來,低著頭默默地拽著黑馬退了回去。

策馬奔騰了一陣的我,像一匹脫了韁繩的小馬駒,趁著大人付錢的功夫,開始在草原上撒開丫子開跑。遍地的鮮花爭奇鬥豔,我滿心歡喜想要採摘幾株,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植物,手掌頓時像被馬蜂蟄了一樣,變得又紅又腫,疼痛不已,我哀嚎起來。

聽到我的哭聲,她丟掉手中的韁繩,飛快地跑過來,拽過我的手,使勁地吐了一大口唾液,並用又髒又黑的手指塗抹著。我噁心極了,使勁推開她。同行的遊客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責罵她小小的孩子,良心不好:“沒有租你的馬,也不能在人家受傷時,還吐口水啊!”

她黝黑的臉膛漲得紫紅,努力控制著眼眶中打轉的淚珠,不讓它們落下。一邊用著急地講著聽不懂的哈薩克語,一邊用力地抓著我的手,不讓我蹭掉她抹上的唾液。

一個帶團的導遊,經過時,問了情況後告訴我們,我的手是被草原上的一種叫做“蕁麻草”植物蟄的。被蟄傷後,要趕緊用鼻涕或者唾液塗抹患處,可以緩解痛疼,不過最好再用肥皂溫水沖洗。

小女孩聽到後,不停地點頭,用生硬的漢語說:“等一下,我回家,拿!”

說完,撥開人群,朝著不遠處的一處氈房狂奔。

不一會,她端著一盆肥皂水又出現在我的面前,暗紅的臉上,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流,她胡亂抹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放進水裡,輕輕擦洗著。我的手在溫熱的水裡浸泡著,舒服了很多,也沒有那么痛了,望著蹲在面前的她,心中滿是愧疚和感激……

雖然,我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卻從此深深地記住了她。面對貧困的生活,她積極努力;面對挫折,她樂觀堅韌;面對求助,她熱情善良;面對誤解,她寬容大度……這些,難道不值得我們欽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