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者,正視人生

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之所以“與眾不同”,只是因為他長得不漂亮,甚至說是……醜陋,於是,自打他出生起就被兄弟姐妹們所排擠,就連父母不喜歡他,就算他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也難怪,在那個窮苦的年代,缺衣少食,能少一個“累贅”就少一個,更何況家裡還有那么多等著飯吃的孩子。於是,他在出生後一個月就被遺棄在了一個鐵路邊。  

他哭,稚嫩的哭聲卻不能喚來父母的憐惜,更得不到乘著火車從鐵路上馳過的旅客們的同情。他被世界所丟棄,成了一個獨者。

小小的他,承擔起了自己的一切,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活了過來。他還不會走,爬著爬著,任憑路上尖銳的石子痛割,任憑鮮血滴滴的流,他爬到了一個乘客丟下的剩食邊,拿起它,塞進自己的嘴巴。他不顧一切地為自己謀生,甚至鋌而走險地爬過了那個寬大的鐵路,去對面撿著食物吃。要是身邊沒了一點看起來能吃的,他就扒來草來吃,他不懂得畫餅充飢,他也沒見過畫餅充飢……就這樣,他面黃肌瘦,簡直是皮包骨。  

他學會了走路,他終於學會了走路,比其他孩子晚一年。他的家就是父母丟棄他的那個鐵路邊,偶爾會有幾個人從那裡經過,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躲都躲不及,還會在低下議論紛紛。在別人的眼裡,他就是個石頭縫裡奔出來的怪物。  

他長大了,再磕磕絆絆中長大了,是個髒兮兮的流浪者。  

10歲那年的一天,他在雜草叢中尋覓自己的早餐,一輛火車從身邊飛馳而過,突然,一個乘客不慎落下了一本新華字典,那么舊又那么髒。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拿起它,看見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火星文”,自己一個也不認得,只是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吸引了他,他新奇地看了好久,又像是寶貝似的藏到了自己的懷裡。那以後,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他幾乎都在看那本字典,只是,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看不懂,他還不會說話,根本就不字典文字是個什麼東西。此時,他心裡獨有的求生欲被求學欲代替了。  

似乎天生有文字有緣,又似乎是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如果迷信,那應該就是上帝吧。他由淺到深,學會了寫“一、二”,然後再去學了那些筆畫多的字,儘管他寫字時是那么僵硬,儘管他用的筆是樹枝,紙是泥巴地,他還是寫得一筆一划、正正規規。  

他不想要僅限於一本新華字典了,想到乘客會不小心掉下東西,他抱著一絲的希望,花了幾天的時間,竟找到了國小的課本,那也或許是他從國小生手裡搶來的,總之他拿到了好幾本他從沒見過的,比新華字典大幾倍的書。  

他如饑似渴地吸收著書中的知識,就算是一本薄薄的故事書也要費力地看上好幾個星期。他就這么反覆著:找書、看書、學書。  

過了10年,這個“醜小鴨”已經成了一個高大的小伙子,可是,還是沒有幾個人會接近他,就更別說跟他說話、交流了,他還是與小時候一樣,孤孤單單地在雜草中看著如同珍寶的書。這10年,他拜讀了好多名著,不管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裡頭大部分都是從過路人里偷來的。  

他的文學要爆發了,他不想僅僅去讀別人的書,而是自己開始動筆墨去寫書,是的,那些紙筆都是偷來的。  

又過了一年,他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他反覆讀,花了好長時間去修改,他想,如此認真的作品一定能夠得到人開門的認同,他將不再是一個“獨者”。  

可就在這期間,中國10年的文化大革命爆發了,大家就像是批鬥地主似的批鬥知識分子,批鬥那些作家、科學家……他決定等,就這么,漫長的10年裡,他構思了好多,也寫了好多。  

在聯考正式恢復的那天,他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作品,瞎貓撞死耗子地到了一家出版社,奉上自己的底稿。出版社的編輯一看他這個幾年沒有洗澡的樣子,身上散發的臭氣也熏天了,便捂著鼻子說:“你……這真的是你寫的東西?你沒讀過幾年書吧?沒有文化就回家學好了再來,把身子也洗乾淨,我就不信你這種人能寫出什麼好作品。”  

“你怎么可以以貌取人?怎么就能說我沒知識?以貌取人的人才沒有知識。”他平靜地說。  

“這……那你先把底稿放在這裡,我看好了再去找你,你的家在哪裡?”編輯見他說話還挺有內涵,便說。  

“在鐵路邊。”  

“什麼?鐵路?”編輯驚奇地向他確認。  

“嗯。”他依然平靜地說。  

“那……好吧。”編輯完全傻了。  

幾天后的下午,他正在草叢裡看書,編輯按照他的話找到了他,那情景令編輯大吃一驚:他正坐在草地上,衣衫都髒髒的,手裡抓這那本書全神貫注地看著,連編輯到了他身邊也不知道,在他的旁邊,還有好多本書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雖然都是破破爛爛的樣子。編輯被深深的震撼了,他恭恭敬敬地向這位獨者鞠了一個90°的躬……  

不久,他的作品出版了,一部又一部,都是他在鐵路邊寫下的。他的作品引起了文壇的轟動,而作品背後故事更是人人傳頌。  

三十而立的他坐在記者面前,接受記者的採訪。他的父母在電視前後悔不已:“早知道就該把他留下了……”可是,如果把他留下了,這位從小就是“獨者”的人,還會成長為這樣光芒璀璨的作家嗎?  

一家報社這樣寫道:他是一位獨者,可他並沒有因為別人的忽視而自暴自棄,他正視命運、正視人生,正是有了這樣的他,文壇才會有今天的這一顆璀璨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