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的那個男孩
我叫殤。我住在五號樓一單元一樓。
我是個內向的女孩,很多想法沒有人理解,所以我幾乎沒有朋友,獨來獨往,寡言少語,像一隻單獨飛來飛去的鳥。歌聲淹沒在都市燈紅酒綠人來人往的喧囂里。
我給一切想接觸我的人的印象,就是穿著黑色的風衣,默默穿梭在大街小巷裡。
獨來獨往。寡言少語。
所以沒有任何人喜歡我這個樣子。
殤,殤,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讓人憂傷。
我想,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錯誤的,我活著就是為了默默忍受熱諷冷嘲的,就是為了受苦的,就是為了來體驗孤獨的。
除了學習成績稍稍讓我寬慰一點之外,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快樂起來或者說笑一笑。
那年盛夏的一天傍晚,我穿著黑色的風衣,兩手插在衣兜里,一如既往地穿過小院回家。
我正想推開門,聽見樓上有聲音“哎,哎”。
我慢慢地抬頭,看見三樓上有一個男孩正在望著我,他說,你好,我叫顯。
我很冷漠地說,有事嗎?
你叫什麼名字?
殤。
殤散的殤。
好美麗的名字。
我衝著他冷笑,然後推開門回家。
初秋的一天傍晚,我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兩手插在衣兜里,一如既往地回家。
在小區的院子裡,我碰見了三樓的那個男孩,顯。
我本來是低著頭走路的,突然一個人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抬頭一看,是他。
我默默地打量他的容貌。不高的個子,黑黑的皮膚,長得不算出眾,像我。
我看著他,什麼也不說。
有空嗎?我看見他一臉虔誠。
乾什麼?
一起打籃球吧。
我冷笑,沉默著,盯著地面好久。
一起來吧。我抬頭看見他正在望著我笑。
來吧。
好吧。我的聲音很低。
我回家放下書包就出來了。作業寫完了。功課複習完了。父母不會問我去哪裡,因為我的學習成績。
我關上門看見顯正在籃球場上望著我。
我不會打籃球。
沒有關係,這樣吧,你進一個球算八十分,我進一個球算一分。怎么樣?
我笑笑,說,好。
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那天下午他贏了八十分而我一分也沒贏。
我只是很清楚的記得,那天下午我笑了很多次,似乎是以前的笑容都堆在那天下午一起釋放。
回去的時候我笑著說,顯你真是不紳士,也不讓著我這個小女生。
顯也笑笑,說,為什麼那么多人都說你冷漠呢?其實你這么開朗。
學習越來越緊張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回家的時候作業不用寫功課也不用複習了。我的母親在這座城市裡一個安靜的郊區買了一套房子,不久全家都搬走了。
而隨著家的變化而變化的是我的名字,母親給我改名,叫顯。
很久以後,當我再次回到這裡,站在他曾經叫我的小院裡,常常向上望,望,不自覺地望。
我努力地弄出點聲來,想要讓在三樓的顯聽見,我想讓他看見我,再和我一起打籃球。
如今,我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城市,似乎什麼也沒有改變,依然穿著黑色的風衣,雙手插在衣兜里,獨來獨往,默默穿梭在大街小巷。
只是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回家推開門之前,向上望一望,再跺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