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推開那扇門

我一身白衣,站在了死亡的門前。帶著灰色的死寂與絕望,輕輕推開那扇門。

我推開了那扇蒙著黑紗的門,眼前所見的便是一幅冰冷的棺材。我的真身安安靜靜的在那裡面躺著,面色沒有想像中的慘白。被殯儀師修飾過了的臉,烏黑的發,紅潤的臉色,像是睡著了般。記得在第一次參加葬禮,我就想以後自己躺在了冰棺里,該是如何摸樣。今天是見到了,卻沒了那般恐懼與顫抖的色彩。我穿過前來奔喪的人群,觸摸著冰棺里躺著的,尚還年輕的自己。仿佛那裡面不是自己似的,靈魂發出了嘆息,這樣的年少還有許多時光沒有走。想起自己輕生的衝動,便從心底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人群開始緩慢的繞著我的冰棺,進行最後一次端詳。我跟著人群看到了冰棺前哭倒在地上的母親。她還是記憶中那副樣子。只不過分別了幾天,但是對於母親來說分別是永恆的。母親的眼角蔓延出曲折的皺紋,黑髮生成了白髮。離我死去的那日,不過是兩三天,她就像走完了一個世紀的波折,蒼老的明顯。她撕心裂肺的哭著,直到哭累了,變成斷斷續續的抽噎,可她悲痛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的冰棺,我看著她坐在冰涼的地上,哭倒了不願起來。父親在一旁抱著她,看似在安慰。可是我分明看見父親的雙手也在顫抖。在那一瞬間,我最真切的感受到他們的老去,像秋風中枯黃的葉,搖搖欲墜。

要火化了,母親拉著運棺的人,不讓他們推走,很快地便被家人拉開了。我跟著自己的冰棺進了火化間,幽黃的燈火打在地面,一塊一塊,散發著詭異與寂寞,像是死亡對靈魂的召喚。我的身體被運送進了巨大的烤箱,熾熱的火舌急切的吞噬著我的身體。我生前對火與尖銳的東西有著莫名的恐懼。之後,我便看到,面無表情的工人用鉤子似的東西,翻挑著我的身體,神態自若,這樣的情景他們已經屢見不鮮。雖然我已經脫離了肉體,但那種疼痛卻是讓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也許是肉體與靈魂之間,存在著某種難以解釋的聯繫。恐懼與疼痛過後,我就有了一種濃濃的失落感。我連這具肉體也不存在於人世了。在火化完之後,我將只會留下思念給親人朋友,在他們走出了死亡的悲痛,我就會被人們在新的生活中遺忘,一直到很多年後,塵埃落定,沒有人會每日每夜的記著我,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不見,不復存在。

我從門裡走了出來,關上屬於死亡的黑紗門。我後悔了,也許我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死亡的種種後果。幸好只是假設,我終究沒有真正死去。不管以哪種方式活著都好,只要我還不該死去。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另一扇門,代表著生的門。這一次,我推開的義無反顧。

初三: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