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

記憶中小時候爸爸總是微笑的,即使有時媽媽跟他吵他也總是笑著迎過去。有次我媽氣得不行,轉身進屋就要關門,爸爸把三歲的我推到門縫中間。我見爸爸笑吟吟的,沒明白要乾什麼,呆乎乎的站在門口抬眼望著媽媽,又回頭看看爸爸。媽媽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時爸爸是財務員,我大些了就對學校上課好奇起來。見爸爸在講台上高談闊論,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不過爸爸說過,不準打擾他上課。我想進去又不敢,就在門口探頭探腦。正好爸爸在黑板上寫著什麼沒瞧下面的動靜,學生們活躍起來,有幾個就打著手勢要我進去。

我走兩步,縮縮腳又望望爸爸,他還寫著,沒見我。我走進去又緊張得厲害,終於擠身到門後躲住再不敢出來。爸爸寫完後繼續上課,卻見學生們個個捂著嘴笑,終於發現門後的動靜,拉開門就見了躲著的我,臉上綻開個溫和的笑容,伸手摸摸我的頭。

後面出現記憶空白,不知我是當場被遣回家還是坐著旁聽等爸爸下課了。

小時候體弱多病也費了爸媽很多功夫。有天半夜突然燒得厲害,媽媽護著,爸爸背著我急急的往醫院趕。

我伏在爸爸暖暖的背上,一顛一顛的隨著爸爸腳步的節奏一上一下。看見滿天的星星溫柔的眨眼,就開始跟爸爸進行關於星星的對話。病得那樣糊塗心底還是記得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還用搭好長好長的梯子才夠得上摘星星來糊弄我,然後又讓我看那顆明淨的月上淡淡的陰影,跟我說那是月亮裡面好大好大的一棵樹,還有個仙女。我抬頭望著神奇的夜空中晶瑩的月亮,心被神奇的暖意包圍著,身體漸漸涼了下來。

到了醫院沒找到醫生,但我卻退燒了。爸爸又背我回去。後來說,以後我病了只用帶我看星星就好了,不用找醫生,我高興得要命。

小時候一直跟姐姐睡的,那時候爸媽每天半夜會來看我們被子蓋好了沒。那束淡黃的手電筒光線是每天暗夜的期待。有時光掃過我的眼睛,我就醒了。不過好象一直就知道在這溫情流露的時候是不能睜開眼睛打擾的,所以也就閉著眼,任由電筒晃著眼睛。裝睡老裝不像,眼皮總跳,越是想讓它平靜下來還越是跳得厲害。

印象深的一次是與靈和罐,三個人走著走著就各自哭了起來。誰也沒勸誰,然後又各自打電話。那天爸爸在深圳出差,我打通手機,一聽到爸爸的聲音就泣不成聲。爸爸也沒問我什麼,只等我平靜些了問我天氣冷不冷,有沒有穿夠衣服。我就又哭,然後啜泣著說了句:爸爸,我想你了。

我知道我必須很家裡說清楚,而且心裡沒底會不會獲得批准與支持。到了不得不說的一天,我忐忑不安的撥通了電話,跟爸爸詳細解說了一番。爸爸安靜的聽完了,然後說,你想清楚就照自已想的去做吧,最關鍵的是你自已,我們也最多作個參考。有什麼困難又跟家裡說說。我問爸爸,要是我在外面混得不好呢?——是想確定一下後路。爸爸笑著說:這個怎么能現在跟你討論?你做都沒做就想退路了,那你現在回來好啦。

轉眼間工作兩年多了,東跑西跑的竟越跑越遠到了南方,兩個月前爸爸帶著媽媽來看我,我很高興歲月並沒為爸爸精神刻上太多痕跡,他像以前那樣樂觀而開朗。我帶他們去深圳,去珠海,一路上無話不談。

一個星期後,他們就要回去了,臨走那晚我卻一直不想說話,飯也吃不下,好像每多說一句多吃一口就會泄露心底的哽咽。我怕他們看出什麼,那笑容卻越發的勉強。爸爸看出來了,問我怎么平日嘰嘰喳喳的很高興今晚卻話也不說,我連說沒有啊,然後又笑。

晚上回宿舍,卻睡不著。想著爸媽眼角歲月留下的裂痕,想著遠在天邊獨自浮沉的自已。還有多少時間是回報他們的有效時間呢?而我現在,除了自已,什麼也沒有。心底長長的嘆息被淹沒在那個漆黑的夜裡,偶爾有兩片不知來處的光的撕裂。

後來有天打電話回家,爸爸不在,媽媽說:臨走那晚她一晚沒睡著,就想著我沒吃下多少東西。爸爸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說是一直想著我那晚怎么不高興了…… 拿著電話靜靜聽媽媽說著,眼淚一滑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