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

我的同學

鄂宇是我的同學,因為眼睛長得較常人鼓凸而名字又和鱷魚諧音,大家都戲稱其“鱷魚”。

鱷魚是天生感情豐富的那種人。有一回,我們同學聚會,大家湊在一起窮聊海吹。只有鱷魚一個人臥在沙發里,獨自默默垂淚。把我們嚇了一跳,以為他出了天大的悲劇。誰知是他看到一痴男怨女的電視劇,受劇中人物感染所致。

我們於是一起笑他是鱷魚的眼淚,是貓哭耗子。他一邊抹淚,一邊訕訕地笑。

後來,又經歷了幾次類似的事情。每次他哭,大家照例要笑他是鱷魚的眼淚。他好象越來越不好意思了,他是在有意克制可是克制的不好。

大家笑他是女人托生的,不算是男人。

他好象很著急,可並沒有分辯。

一段時間大家聚會時,就不再見到他了。大家打電話過去問他,他說忙工作,沒時間,叫我們玩好。

可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他得了眼疾,經常迎風流淚,又急火攻心,眼角粘連黃乎乎的眼屎,羞於見人。

和他還算是比較好的朋友,我私下看過他。當我詢問他得病的原因時,他說他也不知道。不過,他說一見到大家,他就莫名的緊張。大家笑他是鱷魚的眼淚,可他自己不覺得呀。相反,他覺得自己特坦誠,有淚盡情流嘛。為什麼不?難道說非得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一個人悄悄地哭,那感情才叫真純,而不是鱷魚的眼淚了?!流淚的只能是女人,男人為什麼就不可以?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男兒流血不流淚,這話好沒道理,男人是鋼啊是鐵。鋼鐵還有化成水的時候呢,那就是他們的眼淚呀!不流淚的男人那還叫男人呀,那是行屍走肉,泥塑木雕!

鱷魚對我一通亂吼,語無倫次,不分主次。由於氣急上火,他的眼裡不斷湧出淚來,眼角布滿厚厚的眼屎,他就用手背狠命的擦著。我不知該說什麼,一句話在舌尖滾來滾去,終於脫口而出:也許,他們是逗你玩的。

那次從鱷魚家裡出來,我有兩個多月沒見到他了。除了工作,我依然時常參加同學聚會,只是很少有人再提到鱷魚。後來終於沒有誰再提起他,大家好象把他從記憶中刪除了。而鱷魚也好象一團霧水,從人間蒸發了,再沒來過。

後來鱷魚的父親病故了。我在他家又一次見到鱷魚,鱷魚披麻帶孝,一副孝子賢孫的樣子。他做過數次手術,因為眼疾。醫生囑咐他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境,有利於養眼,恢復視力。

他遵從了。他看《厚黑學》《三十六計》,江湖奇門騙術他都兼收並蓄,用於生活實踐之中。他漸漸地麻木了淚神經。他的病好了,他卻流不出一滴淚了。

父親病故了,他卻沒有一滴眼淚。人們又在議論:這小子,真狠哪!父親去世都沒眼淚,哪怕是幾滴鱷魚的眼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