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不讓?讓吧、

讓不讓?讓吧。

出於個人的習慣,我特別討厭坐公車,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屁股坐下來了,就不想挪窩,懶得動了。每感到有弓著身子一搖一擺的身影出現在上車口,一張滿是褶皺的滄桑的面孔擠在你身旁時,心裡總是要糾結一陣子,就像猛然在樓梯口停下,思考是先買左腳還是右腳的那種糾結。

為了擺脫這種糾結,我上車之後,即便車上有一大半座位是空著的,即使可能要十幾站之後才會下車,我也會一直站到目的地,並且養成了一種觀察別人對待老弱病殘讓座還是不讓座的習慣。

一輛公車上,就像是一個濃縮的小型社會。車上魚龍混雜,上至公司白領,下至地痞流氓,不同時期,不同人對於讓座這個自從公車出現就存在的現象的不同對待,放在一起琢磨,往往就能反映出一個社會時代道德感的前進或是後退。

十年前,我很小的時候,印象很深,奶奶牽著我的手,在空曠的車廂裡面來回走動——車裡人不多,但是座位被占的滿滿的,車頭部分是一幫小年輕,四五人左右,一個接一個坐成一列,但坐的很不整齊,有一兩個人將身子側過來,翹著二郎腿,並不失時機地點上一根“紅南京”,煙霧繚繞中,幾個人大聲商討著買call機的事兒,或許算不上大聲,因為那時候的車廂,本身就是亂鬨鬨的。那時候,或許也沒什麼人在意——橙色座位是老弱病殘孕專座。

到了我可以大致認識幾個字兒,可以看報紙的時候,經常可以看見一些關於批評早上公車上有的年輕人裝作打瞌睡,或者臉朝窗外,對上車的老弱病殘孕裝作做看不見的報導。不過我倒是認為,較之更久以前,從另一種角度看,或許這又是一種社會的進步:他們已經認為給老弱病殘孕讓座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實際上已經承認如果看見了就應該讓座,不讓就不好意思,只不過他們思想的轉變還沒有完全完成。這裡還可能有若干別人不大了解的實際情況:可能是他昨天加了夜班,實在是太累太困;可能他自己身體有病,腿腳不便;也可能是他需要坐車的路途太遠,老站著是在吃不消。重要的是觀念變了,風向變了,風氣一定會逐漸好起來的。我們應該有信心。

果不其然,現在我很少上公車了,不過一般只要在公車上,不會總看見垂暮之年的老人辛苦地用手扶著座椅了。或許還是會有的,不過現象較之從前要少了好多。想不想讓座,對一個大的社會來說,這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中間會有許多反覆,但總的趨勢向好則是確定無疑的。因為只有這樣才符合民心。

我媽對我回憶過,二十年前,她去麗江旅遊時候,曾經在公車上驚訝地發現:那裡的人過馬路的時候,看到紅燈,立刻就停下來了,一直到綠燈才開始陸陸續續地過馬路。中間沒有一個人是橫穿馬路的。偏遠山區的人比老南京的人素質要高得多呀。車子開近了才發現:喔——是一到紅燈,就有一個專門負責的人把一根繩子拉起來,不讓人群過馬路,到了綠燈,才把繩子放下來。這種幾乎等同於圈養牛羊的方法讓人啞然失笑。

縱觀十幾年的社會點滴現象,總是能收穫那么一些思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到現在,就像一本厚厚的塵封已久的辭海,一頁頁流水樣地翻過去,漸漸地,總能感到內容漸漸地充實,感動漸漸地積累,感悟漸漸地深入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