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金鎖記》,讀到的是一片蒼涼。很難想像,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子寫出這么淒幽的故事,曾經的怨或喜,和月亮一起,沉了下去……
七巧
“她到了窗前,揭開了那邊上綴有小絨球的墨綠洋式窗簾。季澤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長襯衫搭在肩上,晴天的風像一群白鴿子鑽進他的紡綢褂里去,哪兒都鑽到了,飄飄拍著翅子。”
高中時,在同學的摘抄本上看到這段話,以為是張愛玲在描寫她自己的愛情,場景迅速在腦海里構建:她那時是一個正值芳華的女子,住在上海的一座老房子裡,站在陽台上目送心愛的人,心裡亦有小小的期盼,他,是否會有些留戀,是否會有一剎那的停步回望。我想像中的季澤,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有些才情,有瀟灑的姿態。
然而,那只不過是有些花痴的幻想。現實的作用就是毫不留情的打碎它。事實上,“她”指的是七巧,麻油店小老闆的女兒,之所以能嫁到姜公館,是因為丈夫是個天生的軟骨病人,而且姜家又出了很多錢。嫁入姜家後,受到各種蔑視和冷落,得不到起碼得尊重。在這樣得環境下,她的心理畸形,愈加口無遮攔,瘋瘋癲癲,招人討厭。就連尋花問柳的小叔子季澤,也只限於和她開開玩笑。七巧,卻覺得自己是愛季澤的。至少她恍惚的認為——“當初嫁到姜家來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要遇見季澤,為了命中注定要和季澤相愛。”
如果換一種場景,也許會是一個浪漫的想法。
在我看來,季澤並無甚過人之處,遊手好閒,沾花惹草。小說中的他,“是個結實小伙子,偏於胖的一方面,腦後拖一根三脫油松大辮,生的天圓地方,鮮紅的腮頰,往下墜著一點,有濕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裡永遠透著三分不耐煩。"這樣一個俗人,為什麼七巧會喜歡他?話說回來,七巧又何嘗不是一個俗人,這俗世中的事,誰又能說清楚呢。
七巧是制度的受害者,從未得到一個女人應得得幸福。而同時,她也用利刃,傷害了很多人,比如,長安。
長安
“有時在公園裡遇著了雨,長安撐起了傘,世舫為她擎著。隔著半透明的藍綢傘,千萬粒雨珠閃著光,像一天的星。”
幸福都是相似的,它們的背景溫馨浪漫。而長安這個名字,總會讓我想到漢代的長街,長長的,平和中有些神秘。
長安卻是不幸的。她有那樣一個尖酸刻薄的母親。因為七巧變態的心理,她被痛苦的纏了小腳。爭取到上學機會,卻被一再羞辱,退學後,便不再想著上進了,言談舉止越來越像母親。因一場痢疾,在七巧的誘引下吸下了鴉片,一個鮮活的少女就這樣被誤導……
直至三十歲,這個憂鬱的瘦弱女子才開始與世舫戀愛,快要接近幸福時,又被母親有意的殘忍破壞。真的很不解,母親,原本是為兒女考慮的人,怎么可以這么狠毒?
長安的記憶里,永遠保留著與世舫相遇的這一頁罷。她的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愛。
謠言說長安後來和一個男子在街上一同走,我卻希望不是謠言,我希望那個男子是世舫,或者是,可以給她家的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