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掙脫的夢境--《黑鏡》第一季第二集觀後感

網際網路商費盡心機的創造o2o閉環,從線上到線下,再從線下到線上,用以控制消費者的消費行為以取得其線下行為的議價權。《黑鏡》第二集卻為我們創建了一個完全線上的世界。這個未來世界的人類似乎回到了原始生活,一張床,一個蘋果,一個麵包,一瓶水便是全部,唯一不同的是四面皆為螢幕的牆壁。

在那裡,你可以付費得到任何東西,交際,歡樂,暴力,音樂,當然,還有隻能付費才能跳過的廣告——性。

這裡有一切可以刺激你感官和需求的內容。

這就是黑鏡。我們只有在睡覺的時候,螢幕才能變成一塊普通的鏡子,映照著睡夢中的人。一旦醒來,它便開始搔首弄姿,幻化成各種滿足我們欲望的形態。

我們永遠看不到自己。

——題記

英國人牛逼的地方不是《黑鏡》系列所展現的深刻內容,因為這些內容可以在眾多傳播學經典著作里找到影子,比如波茨曼的《娛樂至死》,比如麥克盧漢的《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以及《機器新娘——工業人的民俗》等等。《黑鏡》在我看來簡直就是一篇傳播學論文的文獻綜述。這個系列的電視劇展現了大量傳播學的經典理論,比如盧因的“守門人”,比如李普曼的“探照燈”或者”議程設定“,比如拉扎斯菲爾德的“意見領袖”,比如諾依曼的“沉默的螺鏇”,比如麥克盧漢的“媒介是人體的延伸“,比如新媒體(自媒體)與傳統媒體的”衝突“等等。英國人牛逼的地方就在於能夠為這些冷冰冰內容創造一個荒誕而熱鬧的世界讓其誇張的凸顯而又順理成章——因為我們已經被改變,卻又用同樣荒誕而又順理成章的結局讓你目瞪口呆,然後手心冒汗。

英國人發起了工業革命,創造了工業時代。《黑鏡》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許就是這個時代的造物主對自我的深刻批判,和對未來的惶恐不安。魯迅說人釣蟲,蟲也在釣人。而自以為掌握著科技的人,又何嘗不是被科技玩兒得團團轉?前幾天看新聞,騰訊馬總告訴強哥,大概意思是移動科技已經成為人的一個器官。就如麥克盧漢幾十年前的論述,電視是眼睛的延伸,廣播是耳朵的延伸。而虛擬技術如果作為器官,它便是我們大腦的延伸。人的器官本來是客觀而自由的,而媒介從來不是。換句話說,控制了電視,便控制了我們的眼睛;控制了廣播,便控制了我們的耳朵。

如果說波茨曼和麥克盧漢對人類還有一點信心,認為在電視等大眾媒介人們還能有一點自主思考的能力。《黑鏡》的編劇卻告訴我們,控制了虛擬技術,也就徹底的控制了我們的大腦。

所以《黑鏡》第二集中的人們願意每天重複機械的踩腳踏車,來換取虛擬貨幣,用以購買生活必需品和虛擬世界的各種”產品“。在這個世界裡,人的生活將變得非常簡單,他們對食物,對穿著的欲望早已被虛擬技術”洗“掉。所以他們每天穿著簡單的衣服,吃著只能滿足卡路里需求的食物,追求螢幕上虛擬世界帶給感官的刺激。導演別出心裁的是,這個世界男女是共用一個廁所的。因為”性“作為人類的繁殖行為已經可以通過科學技術取代,人只需要追求”性“帶來的感官刺激即可。於是一切原始的關於”性“的禁忌在高度發達的科學技術下已經蕩然無存,人類幾千年來形成的認知和行為模式徹底被顛覆。

《黑鏡》第二集中對於物質生活欲望的”閹割“,不僅僅是對工業時代的諷刺與反思,也是對生產關係轉變與社會控制力的探討。工業時代,統治者用物質來刺激和滿足人的欲望,進而促使人勞作,維持社會運轉。在科技高度發達的未來世界,科技同樣成為奴役大眾的工具,雖然社會生產關係發生了巨大的變革,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統治者仍然會通過改變刺激欲望的”產品“來繼續讓人們心甘情願的踩腳踏車。

未來世界的人更像一隻只的蜜蜂,住在蜂巢一樣的窄小而封閉大廈里。和古時候的牛和驢拉磨盤一樣,每天重複的等著不知道為什麼提供動力的腳踏車來換取自己的食物。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還需要情感刺激。所以大量的電視節目日復一日的刺激著他們麻木的神經,無用的虛擬服裝讓他們樂此不疲的換試。他們同時還能夠以虛擬的畫面出現在選秀節目的觀眾席上,變成一個個卡通的微笑,哭泣,讚揚,嫉妒與憤怒的表情,跟著三個”統治階級“共同戲看自己的同類出醜或者獲得成功。

《黑鏡》第二集罕見的描述了一段溫情的愛情故事,而這段愛情卻也終究擋不住”上帝“的最後拷問,不,是誘惑。男主角站在聚光燈下,面對可以改變他命運的評審和無數站在虛擬形象背後的觀眾,最終在評審的誘導和大眾的起鬨下,順理成章的放下愛情和武器(用來自殺的武器,而不是反抗),進入”上流社會“。最後的結尾同樣精彩,他站在比以往寬大很多的房間,通過窗戶凝視外面的世界——一大片森林,還有一隻偶然飛過的小鳥。螢幕構成的牆壁不見了,他不用再看電視,而是欣賞真實的世界。

我們本可以不用付出任何東西來欣賞窗外的風景,而如今卻要付出一切來換取這個地位。

從起點到終點,從終點到地點,這又是一個完美的閉環。

寫完時,已是深夜,先看一集《非誠勿擾》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