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因為風的緣故》

這是一篇好文章。

讀這篇文章就像聽女主角“葦”在給我們講述她的一段感情經歷,一段她和“曲”無果而終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不僅悽美,更令人傷感。

這個故事應該屬於辦公室戀情那一類。“曲”是單身漢,“葦”是有夫之婦。由於兩人編導風格近似,便引起“葦”對“曲”的格外關注,這就是他們的緣。我覺得這個“緣”很重要,編導屬於創作,創作則很抽象,有時候,對同樣一件作品,有人認為它好,也有人認為它不好,惟有審美觀點貼近的人才有共鳴,這一點很難得。“文如其人,人如其片”,這是雙方互相欣賞的重要基礎。有了這個基礎,才使他們都覺得對方更像是一個知己。

接下來作者寫了一個“讀詩”的情節。通過讀詩使作者發現他們不僅是知己,而且還是知音。“葦”喜歡洛夫的詩。洛夫是台灣詩人,“葦”很喜歡他的詩,而“曲”也很喜歡。“葦”在無意中聽到了“曲”那磁性而傷感的朗誦後,“葦”竟然非常感動,“葦”寫道:“並不是誰讀洛夫的詩我都會感動﹒﹒我深深沉浸在他讀詩的情緒中,一份憂鬱,一份敏感,一份唯美,這就夠了。”這個情節很重要。藉此,“葦”說:“我感覺自己越過他的外表直接觸摸到他的心。”從這次因詩而成知音後,“他們話語雖然不多,但心卻在走近。”這說明兩人的關係又進了一步,至少“葦”是這么認為的。

有一篇文章曾說過:“異性之間的崇拜,容易產生愛情,也容易被錯認為是愛情。“崇拜”居於愛情之上,“喜歡”則居於愛情之下,“欣賞”居於愛情之邊,它們都不是愛情,但愛情一旦產生,卻能將它們囊括其中。”儘管戀愛中的情趣相投很重要,但以我的理解,他們之間還是欣賞多於愛情,因為雙方沒有更多的語言交流,如果說這就是相愛,畢竟還有些勉強,頂多算是愛的萌芽吧。

此後雙方有一個熱烈的擁抱,這才是愛情的表露。作者在這裡設計了一個大家歡聚的酒會。借著酒勁,有人提議他們擁抱一下,對此“曲”表現得很勇敢,沒有扭扭捏捏,這時的“曲”讓我很喜歡。既然大家給說破了,臉紅心跳反而不自然,乾脆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地擁抱一下又有何妨?這也是一種藉助外力吧,我覺得這個地方寫的很妙。他們兩人朦朧的愛終於被同事給揭開了。因為有了這次機會,“葦”內心積聚多時的愛終於有了釋放,她很激動,竟淚飛如雨。到此,我們可以認定“葦”的確愛著“曲”,而且表現得淋漓盡致。文章到此,“曲”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就像所有的雄性動物往往更具有攻擊性一樣,“曲”也主動伸出了雙臂,也很有大男人的那種風度,在我看來,男人就該不怯場敢擔當。

當然,作者濃墨重彩寫擁抱的場景,也是想說明兩個人的關係尚停留在光明正大的程度上。就是說,他們還沒有走得太遠,還沒有在私下裡幽會。同時,也在告訴讀者:他們目前還只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這為他們最後的無果而終,預埋了伏筆。這一點也很重要,畢竟在中華文化的背景下,這樣描寫至少不會讓人覺得是在宣揚婚外戀。不管怎樣,如果有了幽會,性質就變了,就屬於婚外情了,不管是不是“真愛”都不符合中國人的道德習慣(中國人的習慣是光做不說)。在公開場合,人們能接受的必須是“發乎情、止於禮”。這還包括之後的十一放假時,“葦”即使與丈夫同床共枕還四次夢見了“曲”,為此,“葦”還表現出某種程度的內疚的敘述,也應該劃歸到精神戀愛層面里。

再往後就寫到“曲”處理母親喪事一節。寫這一節,我想作者有兩個目的:一是為“葦”去看望“曲”作鋪墊,使探視更符合情理,畢竟“葦”到“曲”家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不過,在我看來,從“葦”刻意去花店為“曲”挑選他最喜歡的“西伯利亞白色百合”,而且還像“一個初戀的小女孩一樣”,在花店門前等待開業等詳細描寫,則說明“葦”去看“曲”更像是去約會,至少她在心理上已有約會的心理準備。她還給他做了皮蛋瘦肉粥,買花做飯這兩個舉動使“葦”開始扮演戀人的角色了。在接下來的對話中,“曲”說道:“葦,誰娶了你,是誰的福分!”我覺得“曲”的這句話說的並不高明,因為它給“葦”傳達一個錯誤的信息:以為“曲”很想娶她為妻,這句話的後果直接導致“葦”已“躲不開他的目光”了,似乎更加熱切地期待著“曲”能繼續講下去。但是,“曲”卻改講了父母親的故事。這就是作者寫這一節的第二個目的:解開了“曲”身邊為什麼“美女如雲”的謎團,父母急於希望他能儘早成家,但他遇到的女孩都很功利,讓“曲”很失望。解開這個謎團後,又使“葦”對“曲”有了進一步的理解和感激。

雙方的關係總是要攤牌的,會面這一段是該文章的高潮部分。從這開始,我覺得“葦”的表現明顯要勝過“曲”,不僅表現出熱切期待的一面,也表現了自己更有真知灼見的另一面。在整個約會中,你會發現,“葦”好像沒有講過一句話,全部都是內心活動,但看上去卻很有光彩。在我看來,“葦”不說話,應該是在等待,畢竟自己是女性,又是已婚之人,等待是合情合理的。從很多描述看,我覺得“葦”是非常想把這段愛情進行到底的。但“曲”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卻表現出了他的懦弱,面對這段“真愛”,只是發出了“相見恨晚”的無奈。對此,“葦”寫下大段的話:“有一些東西,會在時光行進的河流中被撂下,而新的東西,會來滋長和補充。譬如“相見恨晚”,在如今時代注定是一條行將消亡的成語。恨什麼?何時遇上了,都可以愛你沒商量,纏綿到一起,時代的進步不就是為了讓人不再有那么多恨嗎?”(我感覺,這段話在文字上並不是很嚴密,我在摘錄時曾作了修改),這段話我覺得它更像是作者發自內心深處的宣言。讀到這裡,我甚至感覺它有點像杜十娘在怒斥李甲。

在我看來,“葦”此時很受傷,因為她對這段感情是非常認真和非常投入的。在此我們可以回顧一下“葦”的種種表現:“葦”被擁抱時的淚飛如雨;“十一節”放假時的魂牽夢繞;“像個初戀的小女孩”那樣去買花;探視“曲”並給他做飯;對“相見恨晚”的質疑。如果繼續往下讀,我們還會發現,“葦”的表現似乎更加強烈:面對著“曲”在真愛面前的寸寸瓦解,她又寫道:“我知道有很多平日謹小慎微的男人,在被真愛點燃後,爆出意想不到的瘋狂和力量”,“葦”對能瘋狂的男人表現出了由衷的讚賞,而對平時看上去很前衛的“曲”卻表現出了極大的失望。到這裡,我們已隱約看到了“葦”在真愛面前的堅守和性格上的堅毅。每當我讀到這裡時,我都覺得“葦”真的很執著,很投入,她的表現非常讓我敬重。而最能說明“葦”全身心投入的則是從“曲”的家裡出來之後的心理描寫:“我身上已有什麼化為灰燼,化為零。哪裡在流血。有人,有什麼從我身上撤離了。”到此,“葦”已心灰意冷,滿腔熱情全部化為泡影,“曲”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也已轟然坍塌。

以我的猜想,如果當時的“曲”能勇敢地說出要娶“葦”為妻,或者“爆出意想不到的瘋狂和力量”,“葦”不僅不會怪罪他,甚至還會很感動,因為她真的很愛他。即使“葦”必須顧慮到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會完全拒絕眼前的這份“真愛”,也許她會央求他給她一點時間,或者希望他再讓她考慮一下等等。總之,在我看來,“葦”是很希望這段“真愛”能有一個圓滿的結果。在這裡,我無法猜想當時的“曲”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是,在我看來,“曲”這個人,表面上風流倜儻,很前衛。其實,他的骨子裡卻極理性,我知道生活中像他這樣理性的男人確實不少。雖然說,優秀的男人大多都很理性,都有控制力,他們很少衝動、很少激動、也很少主動,但“曲”似乎不僅是理性,我覺得他還有受父母親影響的另一面:他的母親在父親去世後抑鬱而死,完成了自己從一而終的一生。這對“曲”是有影響的,“曲”不僅堅守了道德底線,而且也堅守了自己的自私底線。因此,我對“曲”的評價是:不僅理性,還有些軟弱和自私。

另外,我覺得這兩個人的名字也很有寓意,那個男人姓“曲”,馬上讓我聯想到他的彎曲和缺乏剛性;而“葦”呢?這個植物整體上看,它喜歡隨風擺動,但局部卻是堅硬而鋒利的。兩個人的姓名似乎也暗示了這兩個人的性格。

學過物理學的人都知道,水有三種形態,它是由溫度來決定的,低於零度的水就變成了冰,成了凍的水就不再流動。而人生的形態又何嘗不是由內心的溫度來決定呢!假如一個人對生活和愛情都很理性,那么他就是一掬常態下的水,也許能奔流進江河湖海,但他永遠離不開大地,這就像文章中的“曲”;假如一個人對生活和愛情能熱到一百度,那么他就會變成水蒸氣,變成雲朵,就不僅擁有大地,還能擁有天空,這就是“葦”很欣賞的“能爆出意想不到的瘋狂和力量”的那種男人。

生活中,最令人敬佩的男人通常都是那種敢愛敢恨並敢於擔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