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

或許是再次聆聽完那悠揚的外灘鐘聲後,感覺有些心滿意足了;可能是當天悶熱的天氣讓他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或許上天真的已經給他買了當天的機票,而一向守時的他不想讓上帝等的太久。爺爺選擇這一剎那離開了我們,XX年6月1日,早上10點05分,壽齡永遠地定格在了87歲。

醫生早已向我們表明爺爺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旅程,去世只是一個timing difference。因此,我們也早有準備,看到爺爺走的那么迅急,那么輕快,也著實為他欣慰。畢竟,25年的心臟病已經把爺爺拖累地精疲力竭了,而最近三次的搶救也讓他飽嘗了痛苦。這樣迅速的離開也許是上天的恩賜。

小時候爺爺不是很喜歡我,說我調皮,只知道捧著個水壺喝個不停。由於我評說話比較多,他還大膽預測我長大後會成為一個跑街先生,舊社會走街串巷的銷售員,一個不是很受人尊敬的職業。還記得他偶爾會給我講一些三國和水滸的故事,可是正當我聽得入神之際,他總是摸摸肚子,擺擺手,意思肚子裡已經沒有故事了,讓我一個人自己玩去。

後來全家搬到浦東塘橋一帶,便從此沒有住在鄉下老家。

而爺爺則一直居住在那裡,直到病情發作來市內就醫。這樣一來,和爺爺的接觸就比較少了,只是逢年過節見一下面。而每逢寒暑假,我們也很少去爺爺家玩,因為,外婆家有更多的玩伴。爺爺喜歡獨居,很少和街坊鄰居來往。但是他生活很有規律,早上起來總是泡上一壺茶,一日三餐很準時,特別是吃藥從來不會拉下,藥物管理也很到位,每噸吃的藥都用專門的小瓶子裝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不間斷。一個人無聊了,就自己擺弄擺弄撲克,此外他喜歡打麻將,我們這些小輩也偶爾和他切磋一下,爺爺雖然年紀大了,手腳有些慢了,眼睛也有些模糊了,但腦子還是很清楚,我們都很佩服。

對爺爺有更多的了解,還是我工作以後。爺爺似乎對我的工作很感興趣,經常問起我們的一些工作程式,此外,還經常問我去了哪些地方。爺爺年輕時也是一個白領,剛踏入社會在中國銀行的建設科工作,後來轉入剛剛成立的煤礦設計院,成為一名預算工程師,他跟隨設計院轉戰南北,為我國不少省市的煤炭採掘實業做出過貢獻,據我知道他在貴州,青島,南京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而且收入不錯,聽母親說他當時一百三十幾塊錢一個月,比我父親多出三倍多。因此,他經常和我談起他去過的地方,對那些我去過而他沒有去過的地方,他會找到一個最近的他去的城市來和我談談,看看風俗是不是差不多。我想爺爺對我的態度是有所改變的,從小時候有些看不起,到現在有些為我感到驕傲了。此外,我的職業起步和工作環境和他當時有一點相近。同樣在一個較大的企業里,經常需要出差,走南闖北的,而且收入不錯。

這些相似點給我們也帶來了更多的共同語言。直到爺爺住院期間,每當我過去看望他時,他都很開心,並且問起我工作的情況,關心我是否經常加班到很晚,提醒我注意身體。對我到哪裡出差始終很感興趣,經常會對他也去過的地方加以評價和描述。

爺爺還有兩個興趣愛好,一個是足球,一個是京劇。說實話向他這個年齡喜歡這兩樣的,家裡還真的要有些底子。聽父母說,爺爺的父親以前是個包工頭,在馬當路,建國路有石庫門的房子,家具都是紅木的,可以想像當時也是相當風光的。

爺爺從小愛踢球,經常和同學在下課後踢球,後來有一次用書包當球門,結果玩好之後卻把書包給忘了。曾祖父(姚子亭)非常生氣,沒有供爺爺繼續念完國中。但爺爺對足球的熱愛並沒有減退,每當有球賽在上海進行,他都會辦法去現場看的。

我和哥哥都愛踢足球,估計是繼承了爺爺的愛好。京劇更是爺爺從小喜歡的,那些當時的名角和段子他都是脫口而出的。年輕時也時常光顧大戲院看戲。電視裡每當有京劇播出,他也是必看得,裝了有線電視後,中央台的戲曲頻道更是他的最愛,經常看到十一、二點才睡覺。

爺爺最後一段日子是在外灘邊上的黃埔區中心醫院度過的,那裡離他年輕時工作過的中國銀行很近。外灘的鐘聲每到正點就會響起,不知道他老人家躺在病床上,聽著古老而悠揚的鐘聲時,有沒有經常想起年輕時出入外灘的洋行,以及那一段風華正茂,多姿多彩的小康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