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狂風呼嘯,大樹在狂風中搖晃,一條條樹枝就像一條條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著。
或許,只要美美地睡上一覺,睜開眼,陽光便已微笑著凝望著我了! 有時侯,世界上的快樂和憂傷,幸福和痛苦便常常在瞬間的轉念中輪迴, 但庸人卻無法自知。
緊跟著德順爺爺去的是汝光伯伯。和德順爺爺不同的是汝光伯伯是被火燒死的。但儘管是火燒死的,卻同樣與寒凍相關。當時,因為寒冷,村里盛行一種火籠子,那是老人們禦寒過冬的必備之物,老人們都愛拎著它,一天到晚,片刻不離。但這個予人溫暖之物,在給汝光伯伯溫暖的同時,也要了他的命。汝光伯伯是在熟睡中踹翻火籠子,而使火籠子裡的炭火滾落到床上,點燃稻草和被子後,引起火災燒死的。不過,汝光伯伯被火燒死,一直迷一樣縈繞在我的腦海里,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從踹翻火籠子到引起火災,汝光伯伯是完全有時間從容地從燃燒的床上逃出火海……
老人們常說:暖冬之後便會有“倒春寒”,詩人卻說:冬天來了,春 天還會遠嗎?其實,無論春寒料峭還是春暖花開,都取決於冬天的陽光。 如果陽光普照,便會和暖融融,一旦陰霾遮住天宇,縱使春深亦如冬啊!
冷颼颼的風呼呼地刮著。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老頭兒,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
隆冬的太陽也似乎怕起冷來,穿了很厚很厚的衣服,熱氣就散發不出來了。
明亮的太陽,熾熱的太陽,耀眼的太陽,美麗的太陽,火熱的太陽
那年冬天,那個冷呀,把人凍得鼻酸頭疼,兩腳就像兩塊冰。
那年冬天,因為少了陽光的照耀,村莊顯得沉寂而孤獨。那時,鄉村儘管貧窮,但如果有陽光,村里還是熱熱鬧鬧,充滿歡笑的,大家聚在一塊兒曬日頭,聊家常,侃天地,預測明年莊稼的收成,或者說一些發生在鄉村裡的隱秘的事,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那時,只要是天上塗金,村里就會有一道很獨特的風景——那個叫白鶴殿的殿前的那一長溜石條子上,肯定會坐滿清一色的老人,這些老人我都認識,德順、德興,汝光,德錫、秀光、德茂、福明、順光等有十幾個之多,其中,也有我的奶奶。他們聚在一起也說話,但說的很少與青春、歡樂有關,他們說的大都是一些百年後的生死之事。有時,喝過一點老酒的德興會趁著酒興拉上一段胡琴。德興是個民間藝人,會吹笛子,嗩吶。德興拉的胡琴調子,嗚嗚的流淌著憂傷,德興一拉胡琴,便會有老夥伴們取笑他,說他又想那個死去的女人了。德興一生沒有娶過婆娘,但他有過一個女人,據我的奶奶說,德興的女人很好看,她是聽了德興拉的胡琴後跟了他的,可惜那個女人薄命,跟著德興沒多久就死了。那些坐在石條子上的老人看上去真的都很老了,他們大都垂著腦袋,但從他們安閒的神情上看,他們對生活是心滿意足的。也許,對他們來說,到了暮年,一到冬天,只要有陽光可曬,就是一件很幸福很快樂的事了。但那個冬天由於沒有陽光,那些石條子上,就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而且,他們當中有好幾個都沒有挺過寒凍,迎來春暖花開,被寒風吹滅了生命的燈。
那些饑寒交加的歲月,最難捱的就是三九嚴寒。冷酷無情的寒凍就像一個惡魔, “呼呼”地舞動著一柄大刀,它左一刀,右一刀,直把人逼到死亡和崩潰的邊緣。太陽是寒凍的天敵,見到太陽,寒凍就會躲得遠遠地。因此,一到有陽光的日子,母親就會把薄薄的被子拿出去曬,或者把墊在草蓆下的稻草抱出去曬。而陽光也總是不會辜負母親的期望,把留存在被子和稻草上的寒冷之氣驅逐的一乾二淨,它們在被子和稻草上駐營紮寨,就像個忠實的衛兵,在寒夜裡為我們站崗,替我們抵擋著寒凍的入侵。躺在陽光烘曬過的稻草和棉被裡,就像睡在燒得火熱的熱坑上,聞著那一股陽光散發出來的甜甜的馨香,我總是很快就能酣然入睡。睡夢中,夢境裡總是陽光滿天,春天一樣的溫暖。當然,就算是在那些沒有陽光的日子,我同樣也不會太凍著。因為,幼小的我有一個無處不在的太陽——奶奶,在生命中照耀著我,溫暖著我。小時候,我一直跟著奶奶睡,一直睡在奶奶溫暖的胸膛里,享受著奶奶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那時,我還沒有上學,還不懂得比喻,但真的,我真的覺得奶奶的胸膛就是我的太陽,就是我的陽光。而小時的我也總像著戀陽光一樣著戀著奶奶,上床,做得頭一件事,就是把冰冷的雙腳伸到奶奶的胸膛里,當我的雙腳觸碰到奶奶火熱的胸膛一剎那,奶奶也會感到冰冷,會感到寒氣逼人,她也會因我的冰冷而渾身打顫,但奶奶從來不會躲開,相反,她總是把我的雙腳緊緊地抱住,直到把我的雙腳烘烤的火熱。所以,直到如今,我還是覺得陽光是有味道,是有香味的,那就是奶奶的味道,親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