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英雄傳》與張愛玲

今晚與一個充滿才氣的小女孩談起武俠小說,談到張愛玲。

說起武俠,總是令我想起童年那個觀看《射鵰英雄傳》的夏季。那些忙碌的日子,因為有了傍晚簡單的期待,成了一種幸福。孩子們為了能省下一毛的電視票錢,需早早等在老人會館逃過買票,或是等電視劇演了一會再低聲下氣求賣票的。由於我不敢也不肯,便常常纏著母親讓她去說情,通常都行,或是咬了牙買了票。因而那個夏天倒也能看上《射鵰》。此後,我就固執地崇拜著金庸,固執地嚮往闖蕩江湖的生活,固執地羨慕聰明伶俐的黃蓉與重情重義的郭靖那樣的情侶,甚至認定現實生活中的翁美玲必須與黃日華結婚……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那遙遠的未來也成了現在。如今,據說央視版重新播放黃蓉郭靖,我卻再也沒有了那種似乎等待戀人般的渴盼。那美麗的扮演黃蓉的翁美玲也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不知何時起,居然有了更年期的心境,難再尋得童年時那樣的幸福——簡單,實在!許多當初的固執被時間撞落,散了一地。

回憶,是一種傷感!在飛逝的光陰中,我的稱呼不斷被變換著,從過去的“小妹”到“大姐”,再到現今的“阿姨”,甚至將來的“阿嫂”,“阿婆”。就象對待生活中的其它變幻,我是這樣的感到手足無措!

我不禁嫉妒起了眼前這個充滿才氣的青春少女。

在我與今晚這女孩一般大的時候,曾聽到宿舍內高年級同學談論張愛玲,後來,也看了她的文章——常常躲在被窩裡打著手電筒,而後加入談論佇列,眉飛色舞的敘述,激烈的爭辯……熄燈了,還不睡。

與許多有個性的作家一樣,張愛玲是孤獨的。孤獨的童年,孤獨的晚年,以及孤獨的性情與格調。“人生是一襲華麗的袍,裡面爬滿了虱子。”她就是如此遺世的活著。張愛玲的小說寫盡舊上海浮華萎靡的肥皂泡——讓人迷醉折射出來的許多色彩,瞬間又把所有希望毀滅。看她的小說,我常常感到陷入黃昏的包圍,迷糊,欲罷不能。可字裡行間透著的那股靈性,怪異和對人生的清醒卻能揪著人心。我隔著時空,喜愛著她,喜愛她的脫俗,她的格調,喜愛她的厭世,她的世俗(她也追逐名氣,對金錢也斤斤計較),甚至喜愛她的衣著,髮型,名字。我曾經把自己想像成了張愛玲,燙了個頭,給它取名“愛玲頭”,自以為是的美麗著。然而,美麗不了幾天,終於在一片“難看”的聲討與白眼中,讓它夭折。所以,我終究成不了張愛玲。我喜歡孤獨,卻拒絕孤獨。我害怕熱鬧,卻常常尋找熱鬧。全然沒了當初的激情與個性!

該走了,我向女孩告辭出來。

難道就這樣與青春作別?

這穿越時空沉澱出來的感覺啊,真像是一種絕症,無法治癒!

也許,張愛玲與童年時的《射鵰》將是我今夜裡的一個夢境,縹縹緲緲。它會溫暖這一季下過雪的冬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