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年華

回到家就會習慣性地站在窗前,身子斜靠著衣櫃,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還可以聞到淡淡的油漆味。窗外的景物都是非常熟悉的。大概是兩三年前種的那幾棵香蕉已經子孫滿堂了,我家的小黑幾個月沒見,也已經好大了,見了我還會搖著尾巴,嗚嗚地叫著,它認得我。因為已是冬天了,掉光了葉的梧桐樹,顫危危地立著,竟也帶了幾分蕭條、惆悵的韻味。

我望向遠方,那是一片十分廣闊的田野,因為現在不是農忙季節,光禿禿的一片,也十分安靜,只是那些短短的茬兒留在那邊。不知為何,我竟欣喜以至激動起來。我披了件大衣,快速地跑出了門。雖然很冷,但空氣確實新鮮極了,踏在那鋪滿碎石子的小路,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感覺也竟然如此不同。

我奔向那片田野,踩著的是褐色的泥土,和泥土上的茬兒。站在田埂上,望向眼前廣闊的空間,覺得心胸也很自然的寬廣起來,或許這種感覺同站在平靜的海邊和無邊的草原上有異曲同工之妙,便很自然的吟誦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我蹲下來細細地觀察起來。那一截短短的茬兒,直挺挺的往上沖,很天真的散開來。我跳了起來,踩在那茬上,時間仿佛回到十年前,那個七八歲的醜小丫,穿著紅彤彤的唐裝襖,頭頂上扎著一把直衝沖的頭髮,和一群小夥伴興奮地在田裡遊戲著。遊戲的規則是只許踏著那茬兒,誰踩著泥了,算輸。記得那時非常胖,總是跳到了一半掉到田裡去了,弄髒了鞋哭著回家。現在也跳不了一個全程,人大了,腳也粗了,踩在茬兒上總保持不了平衡,只感覺有刺似的東西擱在腳底下,痒痒的,所以更是忍俊不禁。

不知走了多遠,跳了多久,留下背後那段長長的“路”。我看見幾個小孩跑下了田,他們也開始玩遊戲,也踩著茬兒追鬧著,這真的是個老規矩了。讓我激動的是,小孩們接著便玩起了泥巴。依稀記得自己孩童時捏的“四輪車”“大哥大”之類的。不知何時,我竟加入他們的隊伍,他們嫌我做的不好,就安排我去挖土。他們總是問我,為什麼我一直笑。直到來了一個婦女拉走了她的兒子,其他的小孩也都紛紛回家吃飯了,這時我才發覺自己竟在田裡呆了一個下午。走的時候,他們將那個“大哥大”分給了我。我也拿著它,高興地回家去了。

洗罷手,又靠著窗子,窗台上曬著我的勞動成果。我從窗內向外看到的一切景物,只是一片玻璃的距離,竟讓人產生惆悵的滋味。如果不走出去,就不會曉得窗外的空氣那么新鮮,不會曉得那片田野那么廣闊,不會曉得童年還可以離我這么近。那段似乎觸手即及的美麗年華,我卻用了太多精力去懷念。

[評]經歷著太多塵世的喧囂,眼前的事物總是讓人感到茫然,物質享受和精神追求之間的矛盾總是在左右著我們,於是我們喜歡懷舊,喜歡那心無芥蒂的童年,因為單純而美麗,因為永遠不可能再擁有而美麗。(周志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