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母親住院的第三天。我是說按天來算的。
現在想想,大大小小的檢查已經做了有三個了。今天做得格外的多,上午做了四個,摘了一個動態血壓的儀器。母親戴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說來我也挺佩服她,那么沉的東西戴那么久,還要伸直胳膊,時松時緊,晚上睡覺都不安生。今天晚上六點多還要做個磁共振。想想腦海中母親的模樣,心疼!
上午做的其中一個檢查好像叫超聲心電,記不太清楚了。我們排的號碼是15號,醫院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分分叉叉的道口,我和母親初次來到這家醫院,兩人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轉,這裡看看,那裡問問。終於找對了地方。母親像是無知的孩童,看到門框牌子上的字,就一味的向前走,好似前方有人在用冰淇淋和蜜糖引誘,我在後面踮著腳尖張望。這是感覺有人拽我的衣服。回頭。是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長相還算和善,穿著一件藍色的羽絨服,背著一個黑色的單肩包。還不等我說話,便把一個硬紙板遞在我面前,雙眼直愣愣的盯著我。我看到硬紙板上赫然寫著“幫助聾啞人,獻一份愛心”十個大字。
我的第一個感覺有些難堪。我抬頭就看見了他的目光,有點柔和,些許無奈,可是我好像在其中看到了渴望。因為我是個孩子的緣故嗎?對。我是一個孩子,在醫院怕會碰到騙子,怎么會帶錢出來呢。此時我感覺從四面八方向我投來了灼熱的目光,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我想趕緊走,拽緊了衣角,無奈腿腳卻不能動彈,心中焦急,迫切的四下尋找母親的身影。他依舊對著我雙手舉著硬紙板。我用手翻了翻口袋,希望能翻到什麼,不管什麼都行。心中像是有成千上萬隻毛蟲在蠕動,讓人躁動不安。這時,我的手好像摸到一張癟癟的硬硬的東西,心中大喜,像是摸到一根救命稻草!連忙抓了出來,是五元錢!我想歡呼雀躍!滿懷自豪的把錢塞到他的手裡。他的視線終於不在我的臉上了,他臉上有了一抹微笑,衝著我豎起了大拇指,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面露難色。我沒在在意,不好意思的笑笑,鬆了口氣,往前尋找母親。我和母親一同在門口等待,前面還有三個人。此時我的心中不由而生一種自豪感。我叫了叫母親想把這件事告訴她,把她拉到一邊,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一個女人,她有些煩躁,對我們的態度不好,儘管我們已經道了歉。母親不滿的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一會兒再說,我像泄了氣的氣球,自豪感被一股腦兒的泄了氣,只好作罷。靜靜的在一旁陪母親等待。
我的目光又被那個青年所吸引,他還在一個一個的拽著別人,雙手護著硬紙板,來來往往的人群難免會碰撞,但是沒有人理睬他,偶爾有一兩個人看看他,但當看到他手中的硬紙板時也講頭瞥到一年。我的心情也隨之跌宕。他仍然鍥而不捨。突然,我看到我對面的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兩邊臉頰透著飽滿的紅色,估計是人多太熱的緣故,手裡握著一個小女孩的小手,看她的穿著打扮並不富裕,但她從包里拿出了十元錢遞到了青年的手中。在這邊人群里只有她從包里拿出了十元錢遞到了青年的手中。我的心情很激動,這放佛是我見過世間最美的場景。旁邊的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黑色墨鏡的女人開口:"這人就是騙子,不用理,人家一天要的錢比咱們一個月掙的都多。"另外一個體型肥胖的女人也隨聲附和:"是啊是啊,看這年紀正年輕,自己動手找點活,比騙人好多了。"我很氣氣憤,可我沒敢替青年說話。那個戴眼鏡的女人說道:"可他是個啞巴,現在能有什麼活是用不到嘴的呢。"我心中有些震驚,原來他是個啞巴啊,難怪他一直不說話,我心中暗暗地想。"啞巴也是可以裝出來的啊。"那令我反感的肥胖女人又說了一句。戴眼鏡的女人沒再說什麼,只是笑笑。
這時青年已經走了。母親進了監察室,我也沒有心情再去考慮其他的事,站在牆邊等待母親。沒一會兒母親推門出來,我連忙詢問結果,她說明天才能知道,先回住院樓。我們兩個一前一後的走著,母親在前,我在後。我在猶豫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她。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告訴母親,出了大廳我叫住母親,母親反問我:"剛才在裡面你想和我說什麼?“我咽了口唾沫:"也沒什麼,就是剛才在裡面見到的那個青年是個啞巴,在搞一個幫助聾啞人的活動,我就捐給了五塊錢。"母親抬眼望著我,氣憤的說:"你這孩子!你是不是傻啊,我現在住院差一塊錢都不給檢查,你還有閒錢去給別人!”我心中有些不能理解母親的反應,反駁道:"我覺得我是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他真的幫助聾啞人,別人得到了幫助,儘管我做的只是微不足道,他們也會心存感激的啊!”母親見我的尖銳態度,語氣平淡了許多:"我只是不想你被騙。"一路便沒再交談。
回到樓里,閉上眼靜下心的時候總是不免想起這件事,我覺得自己做的還是對的。現在的人把錢看的太重要了,連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我承認現在這個社會上有渾水摸魚的片子,但只要我一想到今天那位戴眼鏡的女人的行為,心中就會有一絲慰藉,覺得這個社會還是好人更多。
2025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