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在黃海之濱,那裡有天下聞名的文蛤。一想起文蛤,我嘴裡的口水就多了起來。家鄉的親戚都知道我愛吃文蛤肉,他們來南京總帶點給我解解饞。有一次,姑夫來我家,進門就說,小饞貓,看我帶什麼來了。”我一看是文蛤,心裡挺髙興,但卻故意嘟著嘴說:光吃有什麼意思,要是你帶我到海里去逮,那才有意思呢:“小呆子,不是逮而是踩。你跟我回家我就帶你下海去踩。”“真的,你不帶我去你是小狗。”我急忙跑過去和姑夫拉了勾。此後,我心裡就埋下了一個踩文蛤的夢。
去年暑假,我和爸爸、媽媽回故鄉,姑夫果然說話算數,請我們下海踩文蛤。那天,我高興地一晚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醒了。媽媽叫我再睡一會兒,我就是睡不著,腦子裡儘是大海、文蛤。
早上九點多鐘,姑夫借了一輛小車送我們到海邊。我登上海堤,黃澄澄的大海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一看,海水黃黃的,很污濁。沒有我在電視、電影裡看的藍藍的大海那么美麗,更遠遠不如我想像的那么神奇壯闊。我心裡暗暗地埋怨故鄉的海不爭氣。
我正在胡思亂想,忽聽爸爸喊我坐拖拉機下海。我們坐在拖拉機上向大海深處開去,這時潮水還沒有完全退下去,拖拉機的輪子都在水裡,帶起的白花花的浪花激在我身上。這時,我們已經來到海水中間了,舉目遠望,我被大海的景色迷住了。瞧!黃海浩瀚無邊,波瀾壯闊,遠方,一浪趕一浪,一浪跟一浪,一浪追一浪,一直衝向天邊。茫茫的海水把天映黃了,把太陽染黃了。海面上,無數的海鷗正展翅飛翔。它們緊緊貼著海面飛著,象在追著浪花玩,有幾隻調皮的海鷗飛到我們拖拉機旁,它那大而有力的翅膀不停地扇動著,好象在歡迎我們的到來,我髙興得直向海鷗招手。這時我才發現,家鄉的海同樣是美的。
拖拉機在水裡行了二十多分鐘,突然停下來了,我迫不及待地往下跳,“撲嗵”一聲跳在水裡,水齊我大腿。開始,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慢慢走著,可是,過了不多時,我便一蹦一跳地玩幵了,把爸爸、媽媽甩得遠遠的。
在水裡走了一段路,潮水退下去了。我們腳下露出了一大片灰色的沙灘。沙難不很平,腳踩上去痒痒的。
爸爸說:“到了,這沙灘上就有文蛤。”他邊給我講踩文蛤的要領,邊做樣子給我看。我一看只是兩腳動動,象原地踏步走一樣,還不簡單嗎?於是,就跑開了,自己選擇了一塊“風水寶地”踩了起來。雙腳不停地踩,腳掌都踩紅了,也沒踩出來一個。我生氣極了,罵文蛤不夠朋友,人家大老遠來,你躲在沙灘里就是不出來。我想著一口氣在沙灘上猛跳,心想:你埋得再深,我也要把你擠出來。一會兒,累得我大汗淋淋,直喘粗氣。
這時,爸爸高興地喊起來:“寧寧,快來看啊!”我跑過去一看,啊,爸爸的塑膠袋里已經裝了好幾個文蛤,大的有我手掌大,小的比五分硬幣大一點,這些文蛤個個都很漂亮,有的殼子上有一圏圈的龍紋,象大海的波浪;有的殼子上有象小房子一般的黑褐色的小塊塊,還有的殼子上布滿了雜色的小花點點。我驚喜地問爸爸:“爸爸:文蛤上的花紋有多少種呀?”爸爸說文蛤上的花紋圖案是各式各樣的,在一堆文蛤中很難找到兩個完全相同的花紋。”我又問:“是不是只有我們這裡才有文蛤啊?”爸爸說:“是的,文蛤是一種珍費的海產,它的肉很鮮美,傳說乾隆皇帝下江南時吃到,當即封它為天下第一鮮、它的殼經過加工,可以做成裝飾品,供人觀賞。現在文蛤大量出口到日本,每年為國家換回大量外匯。文蛤只有我們家鄉的沙灘上有,其它地方繁殖不起來。物以稀為貴,要是什麼地方都有,那就不珍貴了。”
聽了爸爸的話,我點點頭說:“爸爸,你再教教我怎么踩吧!”爸爸說:“踩文蛤不象你在少年宮跳舞,兩腳輕輕點地也就行了,兩腳要用力,從一點幵始,讓沙活動起來,然後慢慢地往兩邊擴散,只有把沙踩得軟軟的,活起來,文蛤才會冒出來。你再認真地看我怎么踩,然後再去練習。”
爸爸重新選擇了一塊地方認真踩了起來。爸爸從前對我說過,他小時候就踩文蛤,很有經驗,今天一看,果然不假。你看,爸爸雙腳有節奏地輪換踩動,不一會,那光光的腳背上染了黑泥沙,又過了一會兒,一雙白腳變成了一雙黑腳。爸爸本來就胖,這下身子又一搖一擺的活象南極的胖企鵝在跳芭蕾舞。我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媽媽看後也笑了。可爸爸似乎什麼也沒聽見一般,神情很專注,腳下仍不停地踩動,一會兒,慢慢地、慢慢地從浞沙里鼓出一個包,我過去用手扣起來,輕輕在水裡一洗,喔!又是一個大文蛤,比剛才那個還美麗。又過了一會兒,又鑽出幾隻。我越看越眼饞,就又到一邊自己踩去了。
我努力學著爸爸的樣子,兩腳集中一處,反覆用力。可能我身體輕,爸爸兒下就能把沙踩“活”,而我踩了幾十下沙才慢慢動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書桌大的一塊沙灘被我踩“活”。突然,我覺得什麼東西特別磕腳,我停住腳,眼睛緊緊盯著腳下的沙灘,不一會兒,兩個大文蛤漸漸探出了身子。可能大海被我真情感動了,一下子奉獻了兩個,而且個頭特別大,花紋特別美。我髙興極了,一把抓起來,邊跑邊喊:“爸爸!我一下子踩了兩個,好大個兒呢!”爸爸看了,高興地說:“還不是我教你的本事,得交學費。”我把兩個文蛤往爸爸的塑膠袋里一放:“給你學費。”我和爸爸媽媽都笑了。媽媽怕我累著,叫我別踩了。我正得意,哪聽她的話,還一個勁的踩,後來又踩了幾個,感到小腿發酸、小腳板疼起來時才停下來。
當我抬起頭來往旁邊一看,哎,什麼時候來了一群外國人,他們在那裡又說又笑,身子一擺一擺的,踩得正歡呢。爸爸告訴我,踩文蛤已成為家鄉的旅遊項目,名叫“海上迪斯科”。真的,踩文蛤的人身子一搖一擺,比跳迪斯科還美呢。
不知不覺,太陽已到頭頂,火辣辣的,它好象要把全部生命力都釋放出來,沙灘被它曬得燙腳,人被它曬得精疲力盡,整個大海在陽光下顯得朦朦朧朧。爸爸怕我曬得吃不消,沒等漲潮就催著我們回去。我很不情願地爬上了拖拉機,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大海。
如今,鮮美的文蛤尚早進了我的肚皮,但我踩的那個特大的美麗的文蛤殼兒還放在我的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