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問題：法國這哥們兒根據什麼原則為“繪畫、雕塑、舞蹈、音樂和詩歌”起了一個總的名稱“藝術”呢？我們聽說建築也是一個藝術門類，他怎么沒提呢？我們中國的書法，我們覺得是藝術，他不知道，當然也不曾提起——但是，我們為什麼把中國的書法歸在法國人發明的這個新名堂中呢？
5.觀察：繪畫、雕塑、舞蹈、音樂和詩歌，其實是非常古老的活動。因此，在現代新出現的，僅僅是一個新名稱，而不是新事情。比方說，繪畫，在法國和西班牙的洞穴里發現的那些，有三、四萬年呢。
6. 猜想：法國那哥們兒為“繪畫、雕塑、舞蹈、音樂和詩歌”起了一個新名稱，他忘記提建築了（估計他覺得建築總有實用性），也沒提中國書法（他無知），如今我們頗為高看這些活動，理由何在？好像是這樣：其實沒有原則性的理由，也沒有什麼邏輯上的根據。日本政府贊助武士刀的製作這門傳統的手藝，而如今武士刀沒有實用價值了，那么武士刀也該算是藝術吧？刺繡為什麼不是一個藝術門類呢？道理是說不上來的。這就是說，現代意義的“藝術”概念，打從產生的時候起，就沒有邏輯上的根據，而僅僅是基於某種趣味吧。
7. 假如你認為武士刀、刺繡、地毯編織、剪紙等等太簡單的話，那么你又怎么解釋一個小便器在美國被冠冕堂皇地被封為“藝術品”呢？屬於現代藝術和後現代主義的那種所謂的藝術品，果真是藝術品嗎？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性：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完全不算藝術，那些垃圾和胡鬧被搞成了藝術，完全是出於某種社會的原因？比方說，在某種文化中，惡搞有沒有可能被忽悠為“藝術”呢？
8.你完全可以構想一個如今處於世界大勢之外的文化，比方說非洲的某個部落，完全沒有現代意義的“藝術”概念，但是他們那裡的人也唱歌、跳舞、還戴面具等等。他們有藝術嗎？如果你發現他們的舞蹈、歌唱以及面具都是有宗教意義的，那仍然是藝術嗎？巴厘島，你們都知道這地方，不久之前沒有現代意義的“藝術”這個詞。西方的旅遊者去開眼，卻聲稱那裡處處有“藝術”；然而，這不是那些西方的旅遊者的看法嗎？巴厘島上的所謂藝術活動，都是跟他們的生活和宗教緊密聯繫在一起的，都不那么純粹。
9.法國那哥們兒為“繪畫、雕塑、舞蹈、音樂和詩歌”起了一個新名“藝術”，是不是表示西方在現代出現了一種奢侈：他們把這些原本存在好久的活動當成了一種奢侈，而那些活動原本卻在生活中，貨真價實地參與文明的實際建造。
10. “繪畫、雕塑、舞蹈、音樂和詩歌”變成了現代的意義的藝術之後，你就發現這些活動常常可以脫離實用目的。但是，脫離了實用目的之後，在本質上它們發生了什麼變化嗎？似乎沒有，多半沒有，不然西方人為什麼把古希臘的雕像視為藝術品呢？為什麼把巴厘島的好多實際活動看作藝術呢？
11. 我猛然發現“什麼是藝術”這個問題之所以難以回答，是因為我們受了自己製造出來的言辭的忽悠。我們想當然地以為，我們的語言裡的每個名詞都意味著世界上就有一類獨立的東西。這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