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文化社會實踐個人總結

第三站終於到達了魂牽夢繞的鳳凰。我們乘汽車穿山越嶺抵達時已近黃昏,虹橋在霞光照映下呈現出了應該有的色彩,雖無彩虹,但在橋下沱江的倒映下顯得五彩斑斕。一個古鎮,有橋有水有人家,鳳凰獨特的文化便自然得以繁衍。沈從文曾經這樣描述鳳凰:“若從一百年前某種較舊一點的地圖上尋找,當可有黔北、川東、湘西一處極偏僻的角隅上,發現一個名為“鎮竿”的小點,那裡同別的小點一樣,事實上應當有一個城市,在那城市裡,安頓下三五千人口……”這就是蒙有一層神秘面紗的古城鳳凰。鳳凰自古以來就是苗族和土家族的聚居地區,靈動的山和水孕育了原生態的民族文化,《邊城》里的茶峒、吊腳樓、擺渡人,這些無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湘西文化的圖騰。如果你要問這所謂的文化是什麼,我會說文化就是這座古城,就是這裡的山水人家。古城依山傍水,純樸清新,確有鳳凰一樣美麗的風采。綠色的沱江映出如畫的城廓,成群結隊的春燕,嘰喳叫個不停。兩岸的吊角樓,更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鱗次櫛比的木屋用幾根柱子支撐著,高懸在江面上,那古樸、淡雅的意境,好像只能用唐詩宋詞方可描繪。江中的“跳岩”及旁邊的木橋,岸邊的水車、古城樓、青石鋪就的老巷,讓我們仿佛看到沈從文先生筆下的歲月、黃永玉先生畫中的時光。

當然鳳凰的文化最吸引的還是“文藝青年”。他們把鳳凰的氣質成為文藝,卻似乎和印象中的青青麥田、藍天、白襯衣、白連衣裙還有大柔光區別挺大。或許只是想感受所謂平淡的生活吧。然而當我仔細觀察這個古城時,發現這種思想是如此矛盾。酒吧傳出震耳欲聾的搖滾音樂聲,一棟棟名稱古怪前衛的客棧招牌,穿著時髦的遊客,雷射,led燈等這些現代元素融進古城,不知道在文人看來會有多么具有批判意義。竊以為,在萬物市場化的今天,作為著名景點的鳳凰古城想不被改造都很難。在古蹟得到保護的前提下,充分利用當地工藝品等文化資源吸引遊客,完成旅遊產業的轉型。晚上走在沱江邊,河對岸燈紅酒綠,虹橋上燈火通明,文藝范的歌手抱著吉他時而吟唱時而吶喊,古鎮的夜生活看來和城市並無二致。很多人說古城已經在文化上“淪陷”,我倒覺得,比起中國其他很多所謂的古鎮,鳳凰的市場化氣息要純淨許多。至少那座熟悉的邊城還沒有徹底消失,這是我們應該慶幸的。

說鳳凰就不得不說沈從文。關於沈從文的一切都那樣平淡。他的筆下,繞開了人間的計較,拋開了對欲望的迷戀,每一個人只是隨著古老的節奏,按照著自己的善良和德行,做著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沒有壞人,每個人都本份地做著自己。如果要用關鍵字來描述先生的作品,我心中的答案是,善良和美麗。這兩個詞在我心中正是對湘西文化最準確的詮釋。個人覺得我們社會實踐中最意外的收穫就是在沈從文墓前與一位老人的巧遇。我從小說四川話,而四川話和湖南方言有幾分相近,我與老先生的交談並不很艱難。老人住在這座小山的後頭,已經孑身一人看守了沈從文墓二十餘年。我們在墓前拍照時,老人反覆給我們讀碑石上的文字。正面集先生手跡,其文曰:“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背面為先生姨妹張充和撰聯並書,聯曰:“不折不從,星斗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老人已經難以清楚地吐字,但說話一遍遍重複,要我們把這些照片拿到北京去,給大官們看看。老人把一個深刻的現實淺顯地說了出來。先生並不想做一個戰士,他也並沒有做到不折不從。他只是一個被塵世折磨的凡人,不同的是,他有文章來表達自己的苦痛。在當時的文壇,作品非要與政治掛鈎才能迎合時代的需要,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可以想像先生安心寫生活的願望真的是一種奢望。在這裡只想引用《邊城》題記中的一段話:“我所寫到的世界,即或在他們全然是一個陌生的世界,然而他們的寬容,他們向一本書去求取安慰與知識的熱忱,卻一定使他們能夠把這本書很從容讀下去的。我並不即此而止,還預備給他們一種對照的機會,將在另外一個作品裡,來提到二十年來的內戰,使一些首當其衝的農民,性格靈魂被大力所壓,失去了原來的質樸,勤儉,和平,正直的型範以後,成了一個什麼樣子的新東西。他們受橫徵暴斂以及鴉片煙的毒害,變成了如何窮困與懶惰!我將把這個民族為歷史所帶走向一個不可知的命運中前進時,一些小人物在變動中的憂患,與由於營養不足所產生的“活下去”以及“怎樣活下去”的觀念和欲望,來作樸素的敘述。我的讀者應是有理性,而這點理性便基於對中國現社會變動有所關心,認識這個民族的過去偉大處與目前墮落處,各在那裡很寂寞的從事與民族復興大業的人。這作品或者只能給他們一點懷古的幽情,或者只能給他們一次苦笑,或者又將給他們一個噩夢,但同時說不定,也許尚能給他們一種勇氣同信心!”這樣看來,先生只是通過一種平和的方式去做一個他有心而無力去做的文化戰士。可惜由於當時政治和文化界的激進,先生其人其作品並未被認可。如今時間讓我們看清了很多,先生的文學地位在很多人眼中絲毫不亞於“魯郭茅,巴老曹”,無數人通過他的作品認識了這座古城,了解了那個遙遠的年代。一個戰士,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回到故鄉。終於,他化跡於湘西故鄉,與這片山水同在。而他的文字,與後世的讀者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