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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們吃飯都是每個宿舍集體打回來再按人分份,學校給每個宿舍配備了一個上粗下細的白鐵皮桶用來打菜,一個鋁盆用來端饅頭,還有一把黑鐵勺頭用來分菜。饅頭有半斤重,顏色永遠都像挨了巴掌的臉,又腫又青。菜永遠都是千篇一律地由沒削盡皮一劈兩半的土豆和大片的捲心菜構成,裡面幾乎看不到一滴油星。
每天一放學,兩個值日生就匆匆忙忙拿起飯桶和飯盆奔往食堂,通過食堂的視窗遞給大師傅,打飯的大師傅對著每個宿舍的訂飯單,吆喝一聲:“8號宿舍10份。”於是十個饅頭“砰砰”地被扔進了飯盆,同時另一個大師傅拿起黑鐵大瓢在出勺大鍋里攪拌兩下,哩哩啦啦舀出一瓢燴菜給你倒入飯桶。此時,食堂隔壁的水房也忙綠起來,有在外邊伸出的大鐵管子上接涼水的,有進裡邊打熱水的。
當值日生提著多半桶清湯寡水的燴菜回到宿舍的時候,地上已經擠擠插插地堆滿了飯盒,值日生拿起鐵勺,要么先稠後稀,要么先稀後稠,奪量著把菜分得乾乾淨淨。然後我們各自端著自己的飯盒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或蹲或坐吃了起來,如果那位學生能從家裡拿上一罐頭瓶肉醬往裡面加上一筷子,那就是絕對的美味佳肴了。
那時學校的一伙食儘管粗劣,但對我們這些狼一般的學生而言照樣風捲殘雲,剎那消滅乾淨,但肚裡還是覺得空落落的,此時乾糧就到了“粉墨登場”的時候了。那時,別看我們是一個班的學生,但內部還有許多小團體,宿舍也是如此,吃乾糧最能看出相互之間關係的疏密。我記得當時我們有四五個同學很要好,拿來的乾糧共同吃,吃完一個人的再吃另一個人的,四五個人的吃完了也就到了下次回家的時候了,我們的乾糧種類很少,最好的是油餅,一般得及時吃完,否則容易起毛變質,其次是家裡給曬乾的饅頭片,可以保存很長時間,最次的是炒麵,留在我們彈盡糧絕的時候才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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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住校階段,我們最盼望的是星期五,因為那是固定的改善一伙食時間,那天的飯菜一般是炸油餅加大燴菜,但大燴菜和平時有了本質上的區別,因為它裡面加了幾片肥豬肉。
我們訂飯一般是在上星期一下午的活動課,當室長拿著訂飯單統計下星期訂飯情況的時候,人們總想在星期五加訂一份,可學校是不允許一人訂兩份飯的,所以一旦有同學下星期五回家或有親戚叫吃飯的訊息暴露,他的那份飯就成為眾人爭奪的目標,但最終人家早悄悄讓給了平時和自己最要好的同學。這招不成,另想辦法,為了肚子許多學生經常在“處心積慮”地謀劃盤算,有的甚至在平時就極力拉近和大師傅的關係,為的就是星期五能去再買一份飯,至於有的同學食堂的某一個大師傅是其親戚,那個時候好像有了一份特殊的榮耀。那一天,每當有同學額外拿筷子串著三張油餅,端著滿得要溢出來的一飯盒肉菜從宿舍門前經過時,許多同學都會把頭伸出宿舍,眼裡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那時我們住校生是交什麼面吃什麼飯,學生大部分都交白面所以吃的饅頭最多。家裡有腳踏車的同學,為了每個星期天回家方便,順便就能把要交學校食堂的面一塊帶來,沒有腳踏車的同學大多家裡的大人抽時間想方設法給送來,學生們每次交面不多,少則三四十斤,多則七八十斤,全根據家裡的面多面少而定,家裡剛磨了面就多交點,家裡的面不多就少交點,然後我們在星期二和五的課外活動時間統一交到學校儲存面的庫房,庫房裡面是好幾個半人高的水泥池子,我們把面過了斤秤,從管一伙食老師那裡換成飯票。
每到冬天,我們交了面往池子倒面的時候,悄悄地在口袋下部的兩個角子握上兩把面,使口袋倒不乾淨,回去至少可以抖出一斤面,兩三個人就可以積累二三斤面,到了星期天我們就自己在宿舍做飯改善一伙食。把面在飯盆裡面和好了,用木箱的蓋子當案板,用瓶子大體擀薄之後,然後揪成面片。鍋就是飯桶,裡面盛上半桶水,讓食堂有熟人的同學要上兩顆土豆一小撮食鹽放入煮熟,把面片倒入,三五分鐘就可以吃了。如今想來這種飯餵豬都恐怕難以下咽,而那個時候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美味佳肴。每個人都吃得大汗淋漓,肚圓胃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