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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國是經媒人介紹相識的。在那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年代，自由戀愛似乎是大逆不道有損祖宗顏面的事。況且當時母親病重已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程，不忍心看她惦記著我的婚事哭天抹淚的樣子，為了不讓她再為我牽腸掛肚，我不得不在半夢半醒之間把自己給嫁了。用現在一個時髦的詞兒，我和國屬於純粹的“閃婚”——我們認識不到一百天，就倉促的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那是桂花飄香的時節，出嫁的日子和我的生日只隔了三天。那一天，母親哭得稀里嘩啦的，我也是哭得稀里嘩啦的……記得是奶奶給我煮了幾個雞蛋，說是上車前吃個雞蛋能滾滾好運氣，我一邊吃一邊哭，雞蛋就著淚水吃到嘴裡是鹹的。當時只覺得我從此真的從娘家滾蛋了，滾到了一個徹徹底底陌生的家裡去了。
對於婚姻，我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賭，是不是在拿自己的青春賭明天?我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自己，可是沒有人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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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生活畢竟不是寫詩作畫，永遠的浪漫滿屋。如果把婚姻比作一本書，除了第一章寫的是詩篇，而其餘的也許就是平淡的散文了，因為我們終究要面對現實版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婆家娘家離得不算太遠。我當時是民辦教師，每天依舊騎著腳踏車往返十幾里路，去我娘家那裡的村國小上班。那時待遇是嚴重的低，一年的工資只有七百五十塊錢，細算一下，每天掙的還不到三塊錢。儘管如此，還是無怨無悔，因為我愛那個職業，愛那些純真可愛的孩子們。國是技校畢業的，沒有分配，在一個部門做了份臨時工，年薪不到兩千塊錢。在那時我倆的錢加起來如果省吃儉用，日子還算過得下去。
婚後兩年多，我們的兒子出生了。多了一張吃奶粉的嘴，而且是個小胃王，三天就能吃一袋奶粉，不管怎么精打細算，日子只能是緊緊巴巴地維持著。儘管如此，感覺日子還是挺溫馨的。
當時我們租住的是國鄰居家的兩間泥草房，年頭兒久的緣故，房子的四個檐角已嚴重地下垂了，房頂上也長滿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從遠處望去，有點像童話故事裡的綠色小城堡。可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小幸福。即使是寒冬臘月，下班後坐在暖暖的火爐跟前，吃著國燉好的冒著熱氣兒的凍豆腐，儘管裡面沒有肉，吃得依舊是個噴噴香!當時那種幸福的感覺是發自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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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年月，靠掙死工資攢下點兒錢是著實不易的。
省吃儉用的我還硬是攢下了五百塊錢，嫌麻煩就沒去存上，但是放在哪兒可是讓我煞費腦筋。家裡只有一個帶鎖的抽屜，可鑰匙我和國每人一把，那裡應該不適合私立小金庫。最後，五百塊錢被我放在了一件藍尼子的上衣內兜裡面，還小心地別上了好幾個別針。那件衣服和其他不穿的衣服靜靜地掛在那裡很久了，我想國再怎么細心也不會去關注一件舊衣服的。自從那件衣服的身價倍增之後，趁國不注意，我總會時不時地去摸摸它，摸摸我那五百塊錢還在不在。還好，寶貝一直都穩穩噹噹地藏在那裡……
然而事情遠沒有我想的那么美。幾個月後的一天，有事急著用錢。當我樂顛兒地去掏出那五百塊錢時，我是徹底傻了眼——我的錢啥時候變成了牛皮紙?我呆呆地攥著手裡疊的方方正正的牛皮紙，那感覺只想抽自己兩巴掌。這不是典型的現代版的《三十六計》之“偷梁換柱”嗎?不用說了，一定是可惡的國乾的，我又氣又惱，那一刻甚至都開始懷疑人生了。不知怎么就輕易地被自己的感覺給騙了，每次摸衣兜時，還使勁兒捏一捏，嘎巴嘎巴地響著，那手感也分明就是我那五百塊錢啊，咋就沒想著掏出來看看呢?有人說女人永遠不應該讓男人知道她比他聰明，可我這是十足的聰明反被聰明誤。
人都是在傻過之後才長大的。打那以後，我就一邊過日子一邊潛心研究《三十六計》，無關軍事，是純粹愛情版的《三十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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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也許只有在最繁華的時候決然而去才可以永恆，而柴米油鹽的瑣碎生活是愛情的最大殺手。——高克芳 《七年之癢》”對於我和國先結婚後戀愛的日子，更是面臨著一波又一波的考驗。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隱匿的本性慢慢就會顯山露水了。因為你不可能一輩子都會在另一半面前裝模作樣的活著，那樣會很累的。和其他夫妻一樣，我們在平淡的日子裡演奏著鍋碗瓢盆交響曲，在柴米油鹽的時光里打磨著自己，也磨礪著對方。
我性格內向，有話寧可在心裡憋出病來也不說，而國的性格恰恰相反。他愛說，我不願意聽，常常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漸漸地我還發現國小心眼兒，疑心重，這一點是我最接受不了的。當時有一部馮遠征和梅婷主演的熱播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有時看得我咬牙切齒地落淚，劇里的安嘉和也忒不是個東西了，而我和那個軟弱的梅湘南的遭遇怎么如出一轍呢?總感覺編劇和導演都是我家實在親戚，他們是以我和國為原型拍攝的電視劇。
有一次，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兒我倆大吵了一架。什麼初一的十五的，壓抑了很久的所有委屈一股腦兒的涌了出來，我向法院起訴離婚，打算和國徹底分道揚鑣。那一次，我們鬧得很兇，甚至驚動了各自單位的領導。由於他們出面協調，看看年幼的兒子，再看看國一臉痛心悔改的樣子，我也冷靜下來既往不咎了。後來我常和兒子買好：
“當初，我要是狠心不要你們爺兒倆，哪有你今天的幸福生活啊!是老媽的責任感救了你們爺倆兒。”
兒子壞笑著撇撇嘴：“我知道你是捨不得這個家的!”
其實，現實中有誰能把日子過得行雲流水，得心應手的呢?一直以來嬉笑怒罵，打打鬧鬧成了插曲調和著我們一起走過的時光，惹得表妹們戲稱我和國是一對“幸福的歡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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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幸福，每個人對它的定義都不一樣。年輕時，幸福是喜歡和我們捉迷藏的。總感覺它躲在金銀首飾里，躲在高檔化妝品里，躲在名牌服裝里，躲在遙遠的未來。而現在我才真正的明白，幸福其實是躲在簡單的柴米油鹽的日子裡，那只是一種心的富足，不是用金錢和物質生活的薄厚去衡量的。
幸福，是下班後國給我端上來的他親手包的外形有點四不像，卻冒著熱氣的包子。
幸福，是國喝醉了酒，仍不忘了拎著化得只剩下半根的山楂冰棍兒，“老伴兒，你最愛吃的山楂冰棍兒，帶著果肉的!”我趕緊咬上一口，味道酸酸的，心裡甜甜的。幸福，也是他手裡緊攥著的兩個剛開園時的香瓜，說讓我嘗嘗鮮。
幸福，是國孩子似的從懷裡掏出來的帶著溫度的手機。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機，是我喜歡的紅色，小巧玲瓏的樣子，那是國花了一百塊錢抽獎抽來的。他三弟跟在屁股後攆著要，結果他嚇得把手機藏在了懷裡，一溜煙兒地跑回了家。
其實有些東西，並不是越濃越好，要恰到好處。比如，深深的話我們淺淺地說，長長的路我們慢慢地走，美美的東西我們仔細地用。其實，幸福更應該是兩個人對彼此的不離不棄，一生的陪伴，而我也只想在平淡中享受那細水長流的，穩穩噹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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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們來不及認真地戀愛，所謂的時間問題讓我們忘了自己正年輕。現在，時間又讓我們忘記了曾經的愛情。
歲月總是那么不經折騰。仿佛是轉眼間，我和國都已不再年輕，皺紋悄悄地爬上了臉龐，鬢角也泛起了霜花。我們已不再像年輕人那樣“談情說愛”，如果說有情有愛，那也是一種融入到生命里無法割捨的親情摯愛了。
今年的八月初十，我和國走過整整二十五個春秋了。
那一天，國特意弄了幾個小菜說要慶祝一下。開飯前，他神神秘秘地打開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條精緻的項鍊。他說這些年虧欠我的太多了，趁這個機會買條項鍊補償一下。看著國笨手笨腳地給我帶戴項鍊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眼睛溫潤起來……開飯時，國給遠在山西工作的兒子發去了小視頻，笑嘻嘻地告訴兒子：“臭小子，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和你老媽喝兩口兒……”
“來，老伴兒，乾一個!”
“老伴兒”是我倆現在對彼此的稱呼。剛開始，國一直羨慕他的同事，說人家的老婆都稱呼家裡男人“老公”，讓我也那樣叫。可我是堅決不喜歡那樣的叫法，我是個接地氣兒的人，不願意接受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其實剛開始我覺得他傻乎乎的，就叫他傻老大，電話通訊錄里都是這個稱呼。後來我一直堅持叫“老伴兒”，久了，他也習慣了。
我們還未老，老伴兒——這樣的稱呼著，只是是希望我們能相伴到老。叫一聲老公老婆很容易，可叫一聲老伴兒卻要一生的陪伴和守候。
這就是我們的日子，在酸甜苦辣鹹里感受著點點滴滴的幸福。那幸福是實實在在的，而不是裝模作樣地活給別人看的。端起酒杯，我跟國說：“不知道有沒有來生，如果有，我一定還牽你的手。最好我們互換一下角色，但依舊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一生不變的老伴兒……”
本文作者： 秋日的私語
公眾號：月之夢作者簡介：
秋日的私語，黑龍江綏稜人，喜歡文學、音樂、繪畫。有詩歌，散文發表於公眾平台和文學網。用溫暖的文字，寫簡單的人生，不理會世間的嘈雜，不違背自己的初心，只做一個靜靜的喝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