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案》第二七回 少年郎藉助供認不諱 淫潑婦忍辱熬刑

狄公命刑房錄了口供,命他在堂上對質,隨即又提畢周氏,差人取監牌,在女監將畢周氏提出,當堂跪下。狄公向周氏說道:“你前說你丈夫畢順暴病身亡,丈夫死後,足不出戶,可見你是個節烈女人,但是這地窖直通你床下,姦夫已供認在此,你還有何辯說呢?今日若再不招供,本縣就不像前日,擺布你了。”畢周氏見徐德泰背脊流紅,皮開肉綻,兩腿亦是流血不止,知是受了大刑,乃道:“小婦人的丈夫身死,誰人不知暴病,又經太爺開棺檢驗,未有傷痕,已經自行請處。現在上憲來文,摘去頂戴,反又愛惜自己前程,忽思平反,豈不是以人命為兒戲?若說以地窖為憑,本是畢家向徐家所買,徐姓施這所在,後人豈能得知?從來屈打成招,本非信讞,徐德泰是個讀書子弟,何曾受過這些重刑?鞭背踩棍,兩件齊施,他豈有不信口胡言之理。此事小婦人實是冤枉。若太爺愛惜前程,但求延請高僧,將我先生超度,以贖那開棺之咎,小婦人或可看點情面,不到上憲衙門控告;太爺的公事,也可從輕稟復,彼此含糊了事。如想故意苛求,便行殘害,莫說德泰是世家子弟,不肯干休,即小婦人受了血海冤仇,亦難瞑目。生不能寢汝之皮,死必欲食汝之肉,這事曲直,全憑太爺自主,小婦人已置生死於度外不問了。”狄公聽畢周氏這番話頭,不禁怒氣衝天,大聲喝道:“汝這賤淫婦,現已天地昭彰,還敢在這法堂上巧辯,本縣如無把握,何已知這徐德泰是汝姦夫!可知本縣日作陽官,夜為陰官,日前神明指示,方得了這段隱情。你既任意游詞,本縣也不能姑惜於你了。”說畢,命人照前次上了夾棒,登時將她拖下,兩腿套入眼內,繩子一抽,橫木插上,只聽得“哎喲”一聲,兩眼一翻,昏了過去。狄公在上面看見,向著徐德泰說道:“此乃她罪惡多端,刑獄未滿,以故矢口不移,受此國法。當日畢周氏究竟如何謀害,你且代她說出。即便你未同謀,事後未有不與你言及,你豈有不知之理。”徐德泰到了此時,已是受苦不住,見狄公又來追問,深恐復用大刑,不禁流下淚來,向狄公說道:“學生此事實不知情,現已悔之無及,若果同謀置害,這法堂上面,也不敢不供,何敢再肯以身試法?求父台再向畢周氏拷問,就明白了。”狄公見徐德泰如此模樣,知非有意做作,只得命人將周氏松下,用涼水當頭噴醒。過了好一會的功夫,方才轉過來,慵臥地下,兩腿的鮮血,已是淌滿腳面。

徐德泰站立旁邊,心下實是不忍,只得開言說道:“我看你如此苦刑,不如實供吧。雖是你為我,若當日聽信我的言語,雖然不能長久,也不至今日遭此大禍。你既將他害死,這也是冤冤相報,免不得個將命抵償,何必又熬刑受苦?”周氏聽他言語,恨不得向前將他惡打一番,足見得男子情意刻薄,到了此時,反來逼我招認,你既要我性命,我就要你肝腸,也怪不得,反言栽害你了。當時“哼”了一聲,開言罵道:“你這無謀的死狗,你誣我同你通姦,畢順身死之時,你應該全行知道,何以此時又說不知呢?若說你未同謀,既言苟合在先,事後豈有不問不知的道理?顯見你受刑不過,任意胡言,以圖目前免受酷刑。不然便受此狗官的買托,有意誣害我了。若問我的口供,使畢順丈夫如何謀害身死,也是半句沒有的。”這番言語,不知狄公如何審問,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