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刻拍案驚奇》卷八 沈將仕三千買笑錢 王朝議一夜迷魂陣


三人重複走到軒外元飲酒去處,剛坐下,只見兩個小童又出來勸酒道:“朝議多多致意尊客:‘夜深體倦,不敢奉陪,求尊客發興多飲一杯。’”三人同聲辭道:“酒興已闌,不必再叨了,只要作別了便去。”小童走進去說了,又走出來道:“朝議說:‘倉卒之間,多有簡慢。夜已深,不勞面別。”,此後三日,再求三位同會此處,更加盡興,切勿相拒。”又叫分付看馬的仍舊送三位到寓所,轉來回話。三人一同沈家家僮,乘著原來的四匹馬,離了王家。行到城門邊,天色將明,城門已自開了。馬夫送沈將仕到了寓所,沈將仕賞了馬夫酒錢,連鄭、李二人的也多是沈將仕出了,一齊打發了去。鄭、李二人別了沈將仕道:“一夜不睡,且各還寓所安息一安息,等到後日再去赴約。”二人別去。沈將仕自思夜來之事,雖然失去了一二千本錢,卻是著實得趣。想來老姬贊他,何等有情。小姬怒他,也自有興。其餘諸姬遞相勸酒,輪流睹賽,好不風光!多是背著主人做的。可恨鄭、李兩人先占著這些便宜,而今我既弄入了門,少不得也熟分起來,也與他二人一般受用。或者還有括著個把上手的事在裡頭,也未可知。轉轉得意。因兩日睏倦不出門,巴到第三日清早起來,就要去再赴王朝議之約。卻不見鄭、李二人到來,急著家僮到二人下處去請。下處人回言走出去了,只得呆呆等著。等到日中,竟不見來。沈將仕急得亂跳,肚腸多爬了出來。想一想道:“莫不他二人不約我先去了?我既已拜過擾過,認得的了,何必待他二人?只是要引進內里去,還須得他每領路。我如今各些禮物去酬謝前晚之酌,若是他二人先在,不必說了。若是不在,料得必來,好歹在那裡等他每為是。”
叫家僮雇了馬匹,帶了禮物,出了城門。竟依前日之路,到王朝議家裡來。到得門首,只見大門拴著。先叫家僮尋著旁邊一個小側門進去,一直到了裡頭,並無一人在內。家僮正不知甚么緣故,走出來回復家主。沈將仕驚疑,猶恐差了,再同著家僮走進去一看,只見前堂東軒與那聚賭的小閣宛然那夜光景目,卻無一個人影。大駭道:“分明是這個裡頭,那有此等怪事!”急走到大門左側,問著個開皮鋪的人造:“這大宅里王朝議全家那裡去了?”皮匠道:“此是內相侯公公的空房,從來沒個甚么王朝議在此。”沈將仕道:“前夜有個王朝議,與同家眷正在此中居住,我們來拜他,他做主人留我每吃了一夜酒。分明是此處,如何說從來沒有?”皮匠道:“三日前有好幾個惡少年挾了幾個上廳有名粉頭,稅了此房吃酒賭錢,次日分了利錢,各自散去,那裡是甚么王朝議請客來?這位官人莫不著了他道兒了?”沈將仕方才疑道是奸計裝成圈套,來騙他這些茶券子的,一二千金之物分明付了一空了。卻又轉一念頭,追思那日池邊喚馬,宅內留賓,後來閣中聚賭,都是無心湊著的,難道是設得來的計較?似信不信道:“只可惜不見兩人,畢竟有個緣故在內,等待幾日,尋著他兩個再問。”
豈知自此之後,屢屢叫人到鄭、李兩人下處去問,連下處的人多不曉得,說道:“自那日出後,一竟不來,虛鎖著兩間房,開進去,並無一物在內,不知去向了。”到此方知前日這些逐段逐節行徑,令人看不出一些,與馬夫小童,多是一套中人物,只在遲這一夜裡頭打合成的。正是拐騙得十分巧處,神鬼莫測也!
漫道良朋作勝游,誰知胠筐有陰謀?
情閨不是閒人到,只為痴心錯下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