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一百○四回 良夫人毒打親家母 承舅爺巧賺朱博如


原來苟才煞是作怪,他自到上海以來,所寵幸的就是五姨一個,日夜都在五姨屋裡,所以承輝愈加難過。在五姨也是一心只向承輝的,看見苟才的鬑鬑鬍子,十分討厭,所以聽得承輝交代,便依計而行,苟才果然又病了。承輝又打聽得有一個醫生叫朱博如,他的招牌是“專醫男婦老幼大小方脈”,又是專精傷寒,咽喉、痘疹諸科,包醫楊梅結毒,兼精辰州神符治病、失物圓光,是江湖上一個人物,在馬路上租了一間門面,兼賣點草頭藥的。便慫勇龍光請朱博如來看。龍光告知苟才。苟才因為請端甫不動,也不知上海那個醫生好,只得就請了他。那承輝卻又照樣到朱博如那裡門診,也是說的病情和苟才一模一樣,問他忌吃甚么。朱博如是個江湖子弟,一連三天,早已看出神情,卻還不說出來。這天繼之去看苟才的病,故意對龍光說忌吃鮑魚,龍光便連忙告訴了承輝,承輝告訴五姨。五姨交代廚子:“有人說老爺這個病,要多吃鮑魚才好。”從此便煎的是鮑魚,燉的是鮑魚,湯也是鮑魚,膾也是鮑魚,把苟才吃膩了。繼之的請客,也是要試探他有吃鮑魚沒有。可惜試了出來,當席未曾說破他,就誤了苟才一命。
原來繼之請客那天,正是承輝、龍光、朱博如定計的那天。承輝一連到博如處去了幾天,朱博如看出神情,便用言語試探,彼此漸說漸近,不多幾天,便說合了龍。這一天便約定在四馬路青蓮閣煙間裡,會齊商量辦法。龍光、承輝到時,朱博如早已到了,還有三四個不三不四的人,同在一起。博如見了他兩個,便撇了那幾個人,迎前招呼,另外開了一隻燈。博如先道:“你兩位的意思,是要怎樣辦法?”承輝道:“我們明人不必細說,只要問你先生辦得到辦不到,要多少酬謝便了。”博如道:“這件事要辦,是人人辦得到的,不過就是看辦得乾淨不乾淨罷了。若要辦得不乾淨的,也無須來與我商量,就是潘金蓮對付武大郎一般就得了。我所包的就是一個乾淨,隨便他叫神仙來驗,也驗不出一個痕跡。不過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總要個把月才妥當。”龍光道:“你要多少酬謝呢?”博如道:“這件事不小,弄起來是人命關天的,老實說,少了我不乾,起碼要送二萬銀子!”龍光不覺把舌頭吐了出來。承輝默然無語,忽然站起來,拉龍光到闌桿邊上,唧唧噥噥的好一會,又用手指在欄桿上再三畫給龍光看。龍光大喜道:“如此,一聽尊命便了。”承輝便過來和朱博如再三磋商,說定了一萬兩銀子。承輝道:“這件事,要請你先說出法子來呢,你不信我;要我先付銀呢,我不信你。怎生商量一個善法呢?”博如聽了,也呆著臉,一籌莫展。承輝道:“這樣罷,我們立個筆據罷。不過這個筆據,若是真寫出這件事來,我們龍二爺是萬萬不肯的;若是不明寫出來,只有寫借據之一法。若是就這么糊裡糊塗寫了一萬銀子借據,知道你的法子靈不靈呢。借據落了你手,你就不管靈不靈,也可以拿了這憑據來要錢的。這張票子,倒底應該怎樣寫法呢?若是想不出個寫法來,這個交易只好作為罷休。”
正是:舌底有花翻妙諦,胸中定策賺醫生。未知到底想出甚么法子來,且待下回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