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九十五西南夷兩粵朝鮮傳第六十五



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諭盛德焉。乃為佗親冢在真定置守邑,歲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召丞相平舉可使粵者,平言陸賈先帝時使粵。上召賈為太中大夫,謁者一人為副使,賜佗書曰:“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意。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里遼遠,壅蔽朴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悖暴乎治。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乃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患,終今以來,通使如故。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

陸賈至,南粵王恐,乃頓首謝,願奉明詔,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漢皇帝賢天子。自今以來,去帝制黃屋左纛。”因為書稱:“蠻夷大長老夫臣佗昧死再拜上書皇帝陛下:老夫故粵吏也,高皇帝幸賜臣佗璽,以為南粵王,使為外臣,時內貢職。孝惠皇帝即位,義不忍絕,所以賜老夫者厚甚。高后自臨用事,近細士,信讒臣,別異蠻夷,出令曰:‘毋予蠻夷外粵金鐵田器;馬、牛、羊即予,予牡,毋與牝。’老夫處辟,馬、羊、羊齒已長,自以祭祀不修,有死罪,使內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凡三輩上書謝過,皆不反。又風聞老夫父母墳墓已壞削,兄弟宗族已誅論。吏相與議曰:‘今內不得振於漢。外亡以自高異。’故更號為帝,自帝其國,非敢有害於天下也。高皇后聞之大怒,削去南粵之籍,使使不通。老夫竊疑長沙王讒臣,故敢發兵以伐其邊。且南方卑濕,蠻夷中西有西甌,其眾半羸,南面稱王;東有閩粵,其眾數千人,亦稱王;西北有長沙,其半蠻夷,亦稱王。老夫故敢妄竊帝號,聊以自娛。老夫身定百邑之地,東西南北數千萬里,帶甲百萬有餘,然北面而臣事漢,何也?不敢背先人之故。老夫處粵四十九年,於今抱孫焉。然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者,以不得事漢也。今陛下幸哀憐,復故號,通使漢如故,老夫死骨不腐,改號不敢為帝矣!謹北面因使者獻白璧一雙,翠鳥千,犀角十,紫貝五百,桂蠹一器,生翠四十雙,孔雀二雙。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

陸賈還報,文帝大說。遂至孝景時,稱臣遣使入朝請。然其居國,竊如故號;其使天子,稱王朝命如諸侯。

至武帝建元四年,佗孫胡為南粵王。立三年,閩粵王郢興兵南擊邊邑。粵使人上書曰:“兩粵俱為藩臣,毋擅興兵相攻擊。今東粵擅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於是天子多南粵義,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將軍往討閩粵。兵未逾領,閩粵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

天子使嚴助往諭意,南粵王胡頓首曰:“天子乃興兵誅閩粵,死亡以報德!”遣太子嬰齊入宿衛。謂助曰:“國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去後,其大臣諫胡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粵。且先王言事天子期毋失禮,要之不可以怵好語入見。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後十餘歲,胡實病甚,太子嬰齊請歸。胡薨,謚曰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