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卷二十五上郊祀志第五上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令談、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晁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壹郊見。”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泰一鏠,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禱祠泰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騎,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涼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泰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如其儀體,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於《詩》、《書》古文而不敢聘。上為封祠器視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事,於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幾三百封崇高,為之奉邑,獨給祠,復無有所與。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泰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祠。兕牛、象、犀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然後去。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下詔改元封元年。語在《武記》。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