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卷九



二年,忌從子載多才藝,託他事誅之,而霸、保皆暴病死。於是大臣自疑,骨肉不相親。而期志益廣,忽慢父時公卿,政刑失錯。

四年夏四月,壽自涪還襲期,假以誅越、蹇為言。越請散財募民格戰,期謂壽不自薄,不許。既誅越、騫,初,廢期為邛都縣公;五月,乃殺期及誅李始等,殺兄弟十餘人。期死時年二十四,謚曰幽公。五年,徙其妻子于越巂,勢又使人就越巂誅其子。

壽字武考,有乾局,愛尚學義,志度少殊於諸子,雄奇之。自代父為將,志在功名,故東征南伐,每有效事。雄疾病,侍疾左右,左右侍臣造雄顧命,寄託於壽。

期之殺班也,李始初欲附壽,圖共討期,壽不敢。始怒,說期取壽。期憚李玝在北,欲藉壽討之,故不許。壽既受漢封,北伐玝,告以去就利害,假道,故玝得由巴順水東下吳。

壽雖代玝鎮涪,歲終當入朝覲,常自危嫌,輒造漢中守將張才急書,告方外寇警。鹹康二年冬,北入漢中,破走司馬勛。壽見期、越兄弟十餘人年方壯大,而手下有強兵,懼不自全,數聘命高士巴西龔壯。壯雖不應,恐見害,不得已,數見壽。時岷山崩,江水竭,壽緣劉向之言而惡之,每謀壯以自安之術。壯之父及叔皆為特所殺,欲假手報讎,未有其由,因說:“立事何如舍小從大,以危易安,開國裂土,長為諸侯,名高桓文,勛流百代矣。”壽從之,陰與長史略陽羅恆、巴西鮮思明共謀據成都,為晉稱藩。會養弟攸從成都病還,死道中,乃陽言越藥殺之。又詐造妹婿任調書,言期、越當廢壽,以惑群下,群下信之。乃誓文武,許賞城中資財,得數千人,南攻成都。子勢為開門內應,遂獲期、越,誅其宗族十餘人。兵入擄掠民家,姦淫雄公主及李氏諸婦,多所殘害,數日乃定。

恆與思明及李奕、王利等勸壽稱鎮西將軍、益州牧、成都王,以壯為長史,告下;又勸令送期於晉。任調與司馬蔡興、侍中李艷及張烈等勸壽自立。壽亦生心,遂背思明所陳之計,稱漢皇帝,尊父驤曰獻帝,母昝氏曰太后,下赦,改元漢興。以恆為尚書令,思明為廣漢太守,任調鎮北、梁州、知北事、東羌校尉,李奕鎮西、西夷校尉。更代諸郡及卿佐,皆用宿人及己參佐。省交州,以從子權為鎮南、南夷、寧州。於是成都諸李子弟無復秉兵馬形勢者,雄時舊臣及六郡人皆斥廢也。

秋七月,李奕從兄乾與大臣合謀,欲廢壽。壽懼,使子廣與大臣盟,要為兄弟。進李閎為征東、荊州,移鎮巴郡。

八月,天連陰雨,禾稼傷損,百姓飢疫。草莽臣龔壯上封事曰:“臣聞陰德必有陽報,故於顧溈獄,高門待封。伏惟獻皇帝寬仁厚惠,宥罪甚眾,靈德洪洽,誕鍾陛下。陛下天性忠篤,受遺建節,志齊周、霍,誠貫神明;而志緒違理,顛覆顧命,管、蔡既興,讒諛滋蔓。大義滅親,撥亂濟危,上指星辰,昭告天地,歃血盟眾,舉國稱藩,天應人悅,白魚登舟,霆震助威,烈風順義,神誠允暢,日月光明。而論者未喻,權時定製。淫雨氾濆,垂向百日,禾稼傷損,加之飢疫,百姓愁望,或者天以監示陛下。又前日之舉,止以救禍,陛下至心,本無大圖;而今久不變,天下之人誰復分明知陛下本心者哉!且玄宮之讖難知,而盟誓顧違。一旦疆場有急,內外騷動,不可不深思長久之策,永為子孫之計也。愚謂宜遵前盟誓,結援吳會,以親天子,彼必崇重,封國曆世。雖降階一等,永為靈德,宗廟相承,福祉無窮,君臣銘勛於上,生民寧息於下,通天下之高理,弘信慎之美義,垂拱南面,歌詩興禮,上與彭、韋爭美,下與齊、晉抗德,豈不休哉!論者或言二州人附晉必榮,六郡人事之不便。昔豫州入蜀,荊楚人貴;公孫述時,流民康濟。及漢征蜀,殘民太半;鍾、鄧之役,放兵大掠,誰復別楚、蜀者乎!論者或不達安固之基,惜其名位。在昔諸侯自有卿相、司徒、司空,宋、魯皆然,及漢藩王,亦有丞相。今義歸彼,但當崇重,豈當減削?昔劉氏郡守令長方仕州郡者,國亡主易故也。今日義舉,主榮臣顯,寧可同日而論也!論者又謂臣當為法正。陛下覆臣如天,養臣如地,恣臣所安;至於名榮,漢、晉不處,臣復何為當侔法正?論者或言晉家必責質任,及徵斃蕙胡,何以應之?案晉不煩尺兵一國來附,威卷四海,廣地萬里,何任之責?胡之在北,亦此之憂。今平居有東北之虞,縱令徵兵,但援漢川,猶差二門耳。臣託附深重,忘疲病之穢,實感殊遇,冀以微言,少補明時,常懼殞歿,不寫愚心,辜負恩顧。謹進悾悾,伏願罪戮。”壽不悅,然拘前言,祕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