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全傳》第二十六回

  話說趙文會、蘇北山、濟公三人,在外間屋中坐定,見東裡間帘子一起,出來一位 女子,長得是姿容秀美,大約在十八九歲,頭梳的盤龍髻,身穿的是素服。蘇北山一見, 便知她是個良戶人家之女。一問女子的出身來歷,那女子現出一種愁容,就把賣身葬父, 後為奸人拐賣,誤入煙花巷的事,由頭至尾細述了一遍。二位員外一聽,心中甚為悲慘, 便問道:“春香姑娘,你可能吟詩?”尹春香說:“我粗通文理,略知一二。”趙員外 說:“你既能如此,可以做兩首詩,如感懷絕句我看看。”趙員外方才見那詩句,疑惑 不是春香自己寫的,故此要當面試試她的文理。那尹春香並不加思索,提筆就寫:

教坊脂粉喜鉛華,一片閒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國歸去卻無家。雲環半綰臨妝鏡,兩淚空流濕鋒紗,安得江州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寫完了,遞與蘇趙二人觀看,連濟公俱是讚美,可惜這樣的高才,這樣的人品,墜落在煙花院中,甚是可慘,甚是可嘆。正在嘆息之間,又見尹春香又做了一首七律詩,上寫的是:

骨肉傷殘事業荒,一身何忍入為娼,涕垂玉署辭官舍,步蹴金蓮入教坊。對鏡自憐傾國色,向人差學倚門妝,春來雨露深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濟公將詩看完,連聲說好。趙文會說:“來來,我作一首七絕。”鴇母取過文房四寶,趙文會不加思索,提筆一揮而就,上寫:

誤入勾欄喜氣生,幸逢春香在院中,果然芳容似西子,卿須恰我我恰卿。蘇北山也是信口做了一首絕句詩,上寫的是:

紅苞革蔓冠時芳,天下風流盡春香,一月論看三十日,花應笑我太輕狂。

濟公說:“我也有一首詩。”便說道:“今天至此甚開懷。”尹春香聽說:“師父, 你老人家修道的人,叫我作什麼?”濟公說:“快快解開香羅帶,贈與貧僧捆破鞋。” 眾人聽了,連聲大笑。和尚說:“二位員外可以作一件功德事。”蘇北山間:“尹春香, 你願意把婆家,還是怎么樣?”尹春香說:“但能有好善之人,救我出這火坑,我情願 出家作一小尼,我尹氏之門三代感恩不淺。”蘇員外問:“鴇兒,要多少身價?”鴇兒 說:“我花費了三百五十兩之多,還不算她在我家來這兩月日用吃穿。”蘇北山說: “好辦。”趙文會說:“蘇兄這件事,你給我作吧。我花五百兩,把她救出,送在城隍 山上清貞老尼姑那清淨庵中,叫她照應她也好。”吩咐家人立刻取了五百兩銀交與鴇兒, 叫家人雇轎,把春香送往尼庵。春香一聽,連忙給三位叩頭,求三人親自護送。濟公說: “很好,我三人先走,前頭在那裡等你。”家人趙明等候跟轎。濟公三人出了勾欄院, 一直奔城隍山而來。和尚信口說道:“行善之人有善緣,作惡之人天不容,貧僧前來度 愚蒙,只怕另人不惺松。”羅漢正往前走,只聽上面有人喊叫說:“濟公,你老人家可 來了!我連到靈隱寺去了三次,並未見著,今日你老人家可來了。”說著,跑到面前雙 膝跪下,向上叩頭。濟公一看,是一個六十以外年紀老者,頭戴四楞巾,身披土色鋼磨, 腰間束絲繞,白襪雲鞋,五官倒也純正。書中交代;來者這個人是怎么一段原故呢,只 因城隍山有一位老尼姑,名叫清貞。他娘家有一位侄女,名叫陸素貞,配夫高國泰,原 籍餘杭縣城裡南門內儒林街住家。那個高國泰本來家中甚有錢,後來他只知道念書,不 懂的營運,家中過的一貧如洗,只剩他夫妻二人。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足之地,日無 隔宿之糧,柴無一把,米無一粒。陸氏娘子可就說:“你我夫妻莫非待守坐斃不成?常 言說的好:人挪活,樹挪死。莫如你我投奔臨安城,我有一姑母在城隍山出家,你我投 奔到那裡找個學館.一則也可度日,二來官人也可用功,待至大比之年,官人再求取功 名。不知官人意下如何?”高國泰說:“你我二人也只是可,走吧!也沒法可施。”夫 妻二人才變賣些破壞的傢伙,零星的物件,湊成了盤費。夫妻起身,那一日到了城隍山。 老尼姑一見,心中甚悅,特給他打掃三間房子,叫他夫妻這裡居住。陸氏娘子幫助做些 針線,高國泰在廟中發憤讀書。在此廟中,夫妻甚是平安。過了有一個多月,這天合該 有事,老尼姑有一個大徒弟,名叫慧性,看高國泰是玉堂人物,文質彬彬,滿腹經綸, 文雅秀士,品貌端方,兩個人常時在一處高談雄辯。這位慧性乃是宦門之女,文理通達, 高國泰也是對答如流。這一天屋中寂然無人,慧性就拈筆揮毫,做了一首七絕詩,呈與 高國泰。高國泰接在手中一看,上面寫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