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二十五 載記第二十五



義熙六年,跋下書曰:"昔高祖為義帝舉哀,天下歸其仁。吾與高雲義則君臣,恩逾兄弟。其以禮葬雲及其妻子,立雲廟於韭町,置園邑二十家,四時供薦。"

初,跋之立也,萬泥、乳陳自以親而有大功,謂當入為公輔,跋以二藩任重,因而弗征,並有憾焉。乳陳性粗獷,勇氣過人,密遣告萬泥曰:"乳陳有至謀,顧與叔父圍之。"萬泥遂奔白狼,阻兵以叛。跋遣馮弘與將軍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弘遣使喻之曰:"昔者兄弟乘風雲之運,撫翼而起。群公以天命所鍾,人望攸系,推逼主上光踐寶位。裂土疏爵,當與兄弟共之,奈何欲尋干戈於蕭牆,棄友於而為閼伯!過貴能改,善莫大焉。宜舍茲嫌,同獎王室。"萬泥欲降,乳陳按劍怒曰:"大丈夫死生有命,決之於今,何謂降也。"遂剋期出戰。興謂弘曰:"賊明日出戰,今夜必來驚我營,宜命三軍以備不虞。"弘乃密嚴人課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乳陳果遣壯士千餘人來斫營。眾火俱起,伏兵邀擊,俘斬無遺。乳陳等懼而出降,弘皆斬之。

署素弗為大司馬,改封遼西公,馮弘為驃騎大將軍,改封中山公。

跋下書曰:"自頃多故,事難相尋,賦役系苦,百姓困窮。宜加寬宥,務從簡易,前朝苛政,皆悉除之。守宰當垂仁惠,無得侵害百姓,蘭台都官明加澄察。"初,慕容熙之敗也,工人李訓竊寶而逃,貲至巨萬,行貨於馬弗勤,弗勤以訓為方略令。既而失志之士書之於闕下碑,馮素弗言之於跋,請免弗勤官,仍推罪之。跋曰:"大臣無忠清之節,貨財公行於朝,雖由吾不明所致,弗勤宜肆諸市朝,以正刑憲。但大業草創,彝倫未敘,弗勤拔自寒微,未有君子之志,其特原之。李訓小人,污辱朝士,可東市考竟。"於是上下肅然,請賕路絕。

蝚蠕勇斛律遣使求跋女偽樂浪公主,獻馬三千匹,跋命其群下議之。素弗等議曰:"前代舊事,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跋曰:"女生從夫,千里豈遠!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許焉。遣其游擊秦都率騎二千,送其女婦於蝚蠕。庫莫奚虞出庫真率三千餘落請交市,獻馬千匹,許之,處之於營丘。

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谷帛有差,孝悌力田閨門和順者,皆褒顯之。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溫建德、何纂以賢良皆擢敘之。遣其太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於長谷,為祖父園邑。以其太子永領大單于,置四輔。跋勵意農桑,勤心政事,乃下書省徭薄賦,墮農者戮之,力田者褒賞,命尚書紀達為之條制。每遣守宰,必親見東堂,問為政事之要,令極言無隱,以觀其志,於是朝野競勸焉。

先是,河間人褚匡言於跋曰:"陛下至德應期,龍飛東夏,舊邦宗族,傾首朝陽,以日為歲。若聽臣往迎,致之不遠。"跋曰:"隔絕殊域,阻回數千,將何可致也?"匡曰:"章武郡臨海,船路甚通,出於遼西臨渝,不為難也。"跋許之,署匡游擊將軍、中書侍郎,厚加資遣。匡尋與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餘戶來奔,署買為衛尉,封城陽伯,睹為太常、高城伯。

契丹庫莫奚降,署其大人為歸善王。

跋又下書曰:"今疆宇無虞,百姓寧業,而田畝荒穢,有司不隨時督察,欲今家給人足,不亦難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又下書曰:"聖人制禮,送終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槨,將何用乎?人之亡也,精魂上歸於天,骨肉下歸於地,朝終夕壞,無寒暖之期,衣以錦繡,服以羅紈,寧有知哉!厚於送終,貴而改葬,皆無益亡者,有損於生。是以祖考因舊立廟,皆不改營陵寢。申下境內,自今皆令奉之。"

魏使耿貳至其國,跋遣其黃門郎常陋迎之於道。跋為不稱臣,怒而不見。及至,跋又遣陋勞之。貳忿而不謝。跋散騎常侍申秀言於跋曰:"陛下接貳以禮,而敢驕蹇若斯,不可容也。"中給事馮懿以傾佞有幸,又盛稱貳之陵慠以激跋。跋曰:"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況一方之主乎!"請幽而降之,跋乃留貳不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