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七十六 列傳第四十六



及敦死,王含欲投王舒,王應勸含投彬。含曰:"大將軍平素與江州云何,汝欲歸之?"應曰:"此乃所以宜往也。江州當人強盛時,能立同異,此非常人所及。睹衰厄,必興愍惻。荊州守文,豈能意外行事!"含不從,遂共投舒,舒果沈含父子於江。彬聞應來,密具船以待之。既不至,深以為恨。

敦平,有司奏彬及兄子安成太守籍之,並是敦親,皆除名。詔曰:"司徒導以大義滅親,其後昆雖或有違,猶將百世宥之,況彬等公之近親。"乃原之。征拜光祿勛,轉度支尚書。蘇峻平後,改築新宮,彬為大匠。以營創勳勞,賜爵關內侯,遷尚書右僕射。卒官,年五十九。贈特進、衛將軍,加散騎常侍,謚曰肅。長子彭之嗣,位至黃門郎。次彪之,最知名。

彪之字叔武。年二十,須鬢皓白,時人謂之王白須。初除佐著作郎、東海王文學。從伯導謂曰:"選官欲以汝為尚書郎,汝幸可作諸王佐邪!"彪之曰:"位之多少既不足計,自當任之於時,至於超遷,是所不願。"遂為郎。鎮軍將軍、武陵王晞以為司馬,累遷尚書左丞、司徒左長史、御史中丞、侍中、廷尉。

時永嘉太守謝毅。赦後殺郡人周矯,矯從兄球詣州訴冤。揚州刺史殷浩遣從事疏收毅,付廷尉。彪之以球為獄主,身無王爵,非廷尉所料,不肯受,與州相反覆。穆帝發詔令受之。彪之又上疏執據,時人比之張釋之。時當南郊,簡文帝為撫軍,執政,訪彪之應有赦不。答曰:"中興以來,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嘗謂非宜。何者?黎庶不達其意,將謂效祀必赦,至此時,凶愚之輩復生心於僥倖矣。"遂從之。

轉吏部尚書。簡文有命用秣陵令曲安遠補句容令,殿中侍御史奚郎補湘東郡。彪之執不從,曰:"秣陵令三品縣耳,殿下昔用安遠,談者紛然。句容近幾,三品佳邑,敢可處卜術之人無才用者邪!湘東雖復遠小,所用未有朗比,談者謂頗兼卜術得進。殿下若超用寒悴,當充人才可拔。朗等凡器,實未足充此選。"

太尉桓溫欲北伐,屢詔不許。溫輒下武昌,人情震懼。或勸殷浩引身告退,彪之言於簡文曰:"此非保社稷為殿下計,皆自為計耳。若殷浩去職,人情崩駭,天子獨坐。既爾,當有任其責者,非殿下而誰!"又謂浩曰:"彼抗表問罪,卿為其首。事任如此,猜釁已構,欲作匹夫,豈有全地邪?且當靜以待之。令相王與手書,示以款誠,陳以成敗,當必鏇旆。若不順命,即遣中詔。如復不奉,乃當以正義相裁。無故匆匆,先自猖蹶。"浩曰:"決大事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卿此謀,意始得了。"溫亦奉帝旨,果不進。

時眾官漸多,而遷徙每速,彪之上議曰:

為政之道,以得賢為急,非謂雍容廊廟,標的而已,固將蒞任贊時,職思其憂也。得賢之道,在於蒞任;蒞任之道,在於能久;久於其道,天下化成。是以三載考績,三考黜陟,不收一切之功,不採速成之譽。故勛格辰極,道融四海,風流遐邈,聲冠百代。凡庸之族眾,賢能之才寡,才寡於世而官多於朝,焉得不賢鄙共貫,清濁同官!官眾則闕多,闕多則遷速,前後去來,更相代補,非為故然,理固然耳。所以職事未修,朝風未澄者也。職事之修,在於省官;朝風之澄,在於並職。官省則選清而得久,職並則吏簡而俗靜;選清則勝人久於其事,事久則中才猶足有成。

今內外百官,較而計之,固應有並省者矣。六卿之任,太常望雅而職重,然其所司,義高務約。宗正所統蓋鮮,可以並太常。宿衛之重,二衛任之,其次驍騎、左軍各有所領,無兵軍校皆應罷廢。四軍皆罷,則左軍之名不宜獨立,宜改游擊以對驍騎。內官自侍中以下,舊員皆四,中興之初,二人而已。二人對直,或有不周,愚謂三人,於事則無闕也。凡余諸官,無綜事實者,可令大官隨才位所帖而領之,若未能頓廢,自可因缺而省之。委之以職分,責之以有成,能否因考績而著,清濁隨黜陟而彰。雖緝熙之隆、康哉之歌未可,使庶官之選差清,蒞職之日差久,無奉祿之虛費,簡吏寺之煩役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