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十五 載記第十五



登字文高,堅之族孫也。父敞,健之世為太尉司馬、隴東太守、建節將軍,後為苻生所殺。堅即偽位,追贈右將軍、涼州刺史,以登兄同成嗣。毛興之鎮上邽,以為長史。登少而雄勇,有壯氣,粗險不修細行,故堅弗之奇也。長而折節謹厚,頗覽書傳。拜殿上將軍,稍遷羽林監、揚武將軍、長安令,坐事黜為狄道長。及關中亂,去縣歸毛興。同成言於興,請以登為司馬,常在營部。登度量不群,好為奇略,同成常謂之曰:"汝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無數乾時,將為博識者不許。吾非疾汝,恐或不喜人妄豫耳,自是可止。汝後得政,自可專意。"時人聞同成言,多以為疾登而抑蔽之。登乃屏跡不妄交遊。興有事則召之,戲謂之曰:"小司馬可坐評事。"登出言輒析理中,興內服焉,然敬憚而不能委任。姚萇作亂,遣其弟碩德率眾伐毛興,相持久之。興將死,告同成曰:"與卿累年共擊逆羌,事終不克,何恨之深!可以後事付卿小弟司馬,殄碩德者,必此人也。卿可換攝司馬事。"

登既代衛平,遂專統征伐。是時歲旱眾飢,道殣相望,登每戰殺賊,名為熟食,謂軍人曰:"汝等朝戰,幕便飽肉,何憂於飢!"士眾從之,啖死人肉,輒飽健能斗。姚萇聞之,急召碩德曰:"汝不來,必為苻登所食盡。"碩德於是下隴奔萇。

及丕敗,丕尚書寇遺奉丕子渤海王懿、濟北王昶自杏城奔登。登乃具丕死問,於是為丕發喪行服,三軍縞素。登請立懿為主,眾鹹曰:"渤海王雖先帝之子,然年在幼沖,未堪多難。國亂而立長君,《春秋》之義也。三虜跨僣,寇旅殷強,豺狼梟鏡,舉目而是,自厄運之極,莫甚於斯。大王挺劍西州,鳳翔秦、隴,偏師暫接,姚萇奔潰,一戰之功,可謂光格天地。宜龍驤武奮,拯拔舊京,以社稷宗廟為先,不可顧曹臧、吳札一介微節,以失圖運之機,不建中興之業也。"登於是以太元十一年僣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元曰太初。

立堅神主于軍中,載以輜軿,羽葆青蓋,車建黃旗,武賁之士三百人以衛之,將戰必告,凡欲所為,啟主而後行。繕甲纂兵,將引師而東,乃告堅神主曰:"維曾孫皇帝臣登,以太皇帝之靈恭踐寶位。昔五將之難,賊羌肆害於聖躬,實登之罪也。今合義旅,眾餘五萬,精甲勁兵,足以立功,年穀豐穰,足以資贍。即日星言電邁,直造賊庭,奮不顧命,隕越為期,庶上報皇帝酷冤,下雪臣子大恥。惟帝之靈,降監厥誠。"因覷欷流涕。將士莫不悲慟,皆刻鉾鎧為"死休"字,示以戰死為志。每戰以長槊鉤刃為方圓大陣,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

初,長安之將敗也,堅中壘將軍徐嵩、屯騎校尉胡空各聚眾五千,據險築堡以自固,而受姚萇官爵。及萇之害堅,嵩等以王禮葬堅於二堡之間。至是,各率眾降登。拜嵩鎮軍將軍、雍州刺史,空輔國將軍、京兆尹。登復改葬堅以天子之禮。又僣立其妻毛氏為皇后,弟懿為皇太弟。遣使拜苻纂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大司馬,進封魯王,纂弟師奴為撫軍大將軍、并州牧、朔方公。纂怒謂使者曰:"渤海王世祖之孫,先帝之子,南安王何由不立而自尊乎?"纂長史王旅諫曰:"南安已立,理無中改。賊虜未平,不可宗室之中自為仇敵,願大王遠蹤光武推聖公之義,梟二虜之後,徐更圖之。"纂乃受命。於是貳縣虜帥彭沛谷、屠各董成、張龍世、新平羌雷惡地等盡應之,有眾十餘萬。纂遣師奴攻上郡羌酋金大黑、金洛生,大黑等逆戰,大敗之,斬首五千八百。

登以竇沖為車騎大將軍、南秦州牧,楊定為大將軍、益州牧,楊璧為司空、梁州牧。

苻纂敗姚碩德於涇陽,姚萇自陰密距纂,纂退屯敷陸。竇沖攻萇汧、雍二城,克之,斬其將軍姚元平、張略等。又與萇戰於汧東,為萇所敗。登次於瓦亭。萇攻彭沛谷堡,陷之,沛谷奔杏城,萇遷陰密。登征虜、馮翊太守蘭犢率眾二萬自頻陽入於和寧,與苻纂首尾,將圖長安。師奴勸其兄纂稱尊號,纂不從,乃殺纂,自立為秦公。蘭犢絕之,皆為姚萇所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