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六十 列傳第三十



頃之,成都王穎與顒起兵共攻乂,以討後父尚書僕射羊玄之及商為名。乂以商為左將軍、河東太守,領萬餘人於關門距張方,為方所破,顒軍遂進。乂既屢敗,乃使商間行齎帝手詔,使游楷盡罷兵,令重進軍討顒。商行過長安,至新平,遇其從甥,從甥素憎商,以告顒,顒捕得商,殺之。乂既敗,重猶堅守,閉塞外門,城內莫知,而四郡兵築土山攻城,重輒以連弩射之。所在為地窟以防外攻,權變百端,外軍不得近城,將士為之死戰。顒知不可拔,乃上表求遣御史宣詔喻之令降。重知非朝廷本意,不奉詔。獲御史騶人問曰:"我弟將兵來,欲至未?"騶云:"已為河間王所害。"重失色,立殺騶。於是城內知無外救,遂共殺重。

先是,重被圍急,遣養子昌請救於東海王越,越以顒新廢成都王穎,與山東連和,不肯出兵。昌乃與故殿中人楊篇詐稱越命,迎羊後於金墉城入宮,以後令發兵討張方,奉迎大駕。事起倉卒,百官初皆從之,俄而又共誅昌。

張輔,字世偉,南陽西鄂人,漢河間相衡之後也。少有乾局,與從母兄劉喬齊名。初補藍田令,不為豪強所屈。時強弩將軍龐宗,西州大姓,護軍趙浚,宗婦族也,故僮僕放縱,為百姓所患。輔繩之,殺其二奴,又奪宗田二百餘頃以給貧戶,一縣稱之。轉山陽令,太尉陳準家僮亦暴橫,輔復擊殺之。累遷尚書郎,封宜昌亭侯。

轉御史中丞。時積弩將軍孟觀與明威將軍郝彥不協,而觀因軍事害彥,又賈謐、潘岳、石崇等共相引重,乃義陽王威有詐冒事,輔並糾劾之。梁州刺史楊欣有姊喪,未經旬,車騎長史韓預強聘其女為妻。輔為中正,貶預以清風俗,論者稱之。用孫秀執權,威構輔於秀,秀惑之,將繩輔以法。輔與秀箋曰:"輔徒知希慕古人,當官而行,不復自知小為身計。今義陽王誠弘恕,不以介意。然輔母年七十六,常見憂慮,恐輔將以怨疾獲罪。願明公留神省察輔前後行事,是國之愚臣而已。"秀雖凶狡,知輔雅正,為威所誣,乃止。

後遷馮翊太守。是時長沙王乂以河間王顒專制關中,有不臣之跡,言於惠帝,密詔雍州刺史劉沈、秦州刺史皇甫重使討顒。於是沈等與顒戰於長安,輔遂將兵救顒,沈等敗績。顒德之,乃以輔代重為秦州刺史。當赴顒之難,金城太守游楷亦皆有功,轉梁州刺史,不之官。楷聞輔之還,不時迎輔,陰圖之。又殺天水太守封尚,欲揚威西土。召隴西太守韓稚會議,未決。稚子朴有武乾,斬異議者,即收兵伐輔。輔與稚戰於遮多谷口,輔軍敗績,為天水故帳下督富整所殺。

初,輔嘗著論云:"管仲不若鮑叔,鮑叔知所奉,知所投。管仲奉主而不能濟,所奔又非濟事之國,三歸反坫,皆鮑不為。"又論班固、司馬遷云:"遷之著述,辭約而事舉,敘三千年事唯五十萬言;班固敘二百年事乃八十萬言,煩省不同,不如遷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獎勸,惡足以監誡,人道之常。中流小事,亦無取焉,而班皆書之,不如二也。毀貶晁錯,傷忠臣之道,不如三也。遷既造創,固又因循,難易益不同矣。又遷為蘇秦、張儀、范睢、蔡澤作傳,逞辭流離,亦足以明其大才。故述辯士則辭藻華靡,敘實錄則隱核名檢,此所以遷稱良史也。"又論魏武帝不及劉備,樂毅減於諸葛亮,詞多不載。

李含,字世容,隴西狄道人也。僑居始平。少有才幹,兩郡並舉孝廉。安定皇甫商州里年少,少恃豪族,以含門寒微,欲與結交,含距而不納,商恨焉,遂諷州以短檄召含為門亭長。會州刺史郭奕素聞其賢,下車擢含為別駕,遂處群僚之右。尋舉秀才,薦之公府,自太保掾轉秦國郎中令。司徒遷含領始平中正。秦王柬薨,含依台儀,葬訖除喪。尚書趙浚有內寵,疾含不事己,遂奏含不應除喪。本州大中正傅祗以名義貶含。中丞傅鹹上表理含曰:

臣州秦國郎中令始平李含,忠公清正,才經世務,實有史魚秉直之風。雖以此不能協和流俗,然其名行峻厲,不可得掩,二郡並舉孝廉異行。尚書郭奕臨州,含寒門少年,而奕超為別駕。太保衛瓘辟含為掾,每語臣曰:"李世容當為晉匪躬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