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七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會昌初,李德裕秉政,嗣復、李珏皆竄嶺表。三年,劉稹據澤潞叛。德裕以宗閔素與劉從諫厚,上黨近東都,宗閔分司非便,出為封州刺史。又發其舊事,貶郴州司馬,卒於貶所。

子琨、瓚,大中朝皆進士擢第。令狐綯作相,特加獎拔。瓚自員外郎知制誥,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綯罷相,出為桂管觀察使。御軍無政,為卒所逐,貶死。

自天寶艱難之後,宗室子弟,賢而立功者,唯鄭王、曹王子孫耳。夷簡再從季父汧國公勉,德宗朝宰相。夷簡諸弟夷亮、夷則、夷范,皆登進士第。宗閔弟宗冉。宗冉子深、湯。湯累官至給事中,鹹通中踐更台閣,知名於時。

楊嗣復,字繼之,僕射於陵子也。初,於陵十九登進十第,二十再登博學宏詞科,謂補潤州句容尉。浙西觀察使韓滉有知人之鑑,見之甚悅。滉有愛女,方擇佳婿,謂其妻柳氏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楊生貴而有壽,生子必為宰相。"於陵秩滿,寓居揚州而生嗣復。後滉見之,撫其首曰:"名位果逾於父,楊門之慶也。"因字曰慶門。

嗣復七八歲時已能秉筆為文。年二十,進士擢第。二十一,又登博學宏詞科,釋褐秘書省校書郎。遷右拾遺,直史館。以嗣復深於禮學,改太常博士。元和十年,累遷至刑部員外郎。鄭餘慶為詳定禮儀使,奏為判官,改禮部員外郎。時父於陵為戶部侍郎,嗣復上言與父同省非便,請換他官。詔曰:"應同司官有大功以下親者,但非連判及勾檢之官並官長,則不在迴避之限。如官署同,職司異,雖父子兄弟無所避嫌。"再遷兵部郎中。長慶元年十月,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

嗣復與牛僧孺、李宗閔皆權德輿貢舉門生,情義相得,進退取捨,多與之同。四年,僧孺作相,欲薦拔大用,又以於陵為東都留守。未歷相位,乃令嗣復權知禮部侍郎。寶曆年元二月,選貢士六十八人,後多至達官。文宗即位,拜戶部侍郎。以父於陵太子少傅致仕,年高多疾,懇辭侍養,不之許。太和四年,丁父憂免。七年三月,起為尚書左丞。其年宗閔罷相,德裕輔政。七月,以嗣復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九年,宗閔復知政事。三月,以嗣復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觀察處置等使。

開成二年十月,入為戶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三年正月,與同列李珏並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進階金紫,弘農伯,食邑七百戶。上以幣輕錢重,問鹽鐵使何以去其太甚?嗣復曰:"此事累朝制置未得,但且禁銅,未可變法。法變擾人,終亦未罷去弊。"李珏曰:"禁銅之令,朝廷常典,但行之不嚴,不如無令。今江淮已南,銅器成肆,市井逐利者,銷錢一緡,可為數器,售利三四倍。遠民不知法令,率以為常。縱國家加爐鑄錢,何以供銷鑄之弊?所以禁銅之令,不得不嚴。"

八月,紫宸奏事,曰:"聖人在上,野無遺賢。陸洿上疏論兵,雖不中時事,意亦可獎。閒居蘇州累年,宜與一官。"李珏曰:"士子趨競者多,若獎陸洿,貪夫知勸矣。昨竇洵直論事,陛下賞之以幣帛,況與陸洿官耶?"帝曰:"洵直獎其直心,不言事之當否。"鄭覃曰:"若苞藏則不可知。"嗣復曰:"臣深知洵直無邪惡,所奏陸洿官,尚未奉聖旨。"鄭覃曰:"陛下須防朋黨。"嗣復曰:"鄭覃疑臣朋黨,乞陛下放臣歸去。"因拜乞罷免。李珏曰:"比來朋黨,近亦稍弭。"覃曰:"近有小朋黨生。"帝曰:"此輩凋喪向盡。"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之即今尚在。"珏曰:"今有邊事論奏。"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珏;嫉惡則珏不如臣。"嗣復曰:"臣聞左右佩劍,彼此相笑。臣今不知鄭覃指誰為朋黨。"因當香案前奏曰:"臣待罪宰相,不能申夔、龍之道,唯以朋黨見譏,必乞陛下罷臣鼎職。"上慰勉之。文宗方以政事委嗣復,惡覃言切。

帝延英謂宰臣曰:"人傳符讖之語,自何而來?"嗣復對曰:"漢光武好以讖書決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此說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論》所引,蓋矯意以止賊亂,非所重也。"李珏曰:"喪亂之時,佐命者務神符命;理平之代,只合推諸人事。"上曰:"卿言是也。"帝又曰:"天后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當時還得力否?"嗣復曰:"天后重行刑辟,輕用官爵,皆自圖之計耳。凡用人之道,歷試方見其能否。當艱難之時,或須拔擢,無事之日,不如且循資級。古人拔卒為將,非治平之時,蓋不獲已而用之也。"上又問新修《開元政要》,敘致何如。嗣復曰:"臣等未見。陛下若欲遺之子孫,則請宣付臣等,參詳可否。玄宗或好游畋,或好聲色,與貞觀之政不同,故取捨須當,方堪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