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五十八 列傳第一百八



從讜,字正求,會昌二年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歷拾遺、補闕、尚書郎、知制誥。故相令狐綯、魏扶,皆父貢舉門生,為之延譽,尋遷中書舍人。鹹通三年,知貢舉,拜禮部侍郎,轉刑部,改吏部侍郎。典選平允,時無屈人。垂將作輔,以權臣請託不行,改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逾年,乞還,不允,改檢校兵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期年報政,美聲流聞。當途者懼其大用,改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

五管為南詔蠻所擾,天下徵兵,時有龐勛之亂,不暇邊事。從讜在鎮,北兵寡弱,夷獠棼然,乃擇其土豪,授之右職,禦侮扞城,皆得其效。雖郡邑屢陷,而交、廣晏然。俄而懿宗厭代,從讜以久在番禺,不樂風土,思歸戀闕,形於賦詠,累上章求為分司散秩。僖宗征還,用為刑部尚書。尋以本官同平章事。

乾符中,盜起河南,天下騷動。陰山府沙陀都督李國昌部族方強,虎視北邊。屬靈州防禦使段文楚軍儲不繼,郡兵乏食,乃密引沙陀部攻城,殺文楚,遂據振武軍雲、朔等州。又令其子克章、克用大合諸部,南侵忻、代。前帥竇瀚、李侃、李蔚相繼以重臣鎮並部,皆不能遏。俄而康傳圭為三軍所殺,軍士益驕,矜功責賞,勸為噪聚。加以河南、河北七道兵帥,雲合都下,人不聊生,沙陀連陷城邑,朝廷難於擇帥。僖宗欲以宰臣臨制之,詔曰:"開府儀同三司、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從讜:自處鈞衡,屢來麟鳳,才高應變,動必研機。朕以北門興王故地,以爾嘗施惠化,尚有去思。方當用武之時,暫輟調元之職,佇殲凶醜,副我憂勤。可檢校司空、司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兼行營招討等使。"制下,許自擇參佐。乃奏長安令王調為副使,兵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劉崇龜為節度判官,前司勛員外郎、史館修撰趙崇為觀察判官,前進士劉崇魯充推官,前左拾遺李渥充掌書記,前長安尉崔澤充支使。開幕之盛,冠於一時。時中朝瞻望者,目太原為"小朝廷",言名人之多也。時新承軍亂之後,殺掠攻剽,無日無之。

從讜貌溫而氣勁,沉機善斷,奸無遁情。凡凶謀盜發,無不落其彀中,以是群豪惕息。舊府城都虞候張彥球者,前帥令率兵三千逐沙陀於百井,中路而還,縱兵破鑰,殺故帥康傳圭。及從讜至,搜尋其魁誅之。知彥球意善,有方略,召之開喻,坦然無疑,悉以兵柄委之。

廣明初,李鈞、李涿繼率本道之師出雁門,為沙陀所敗。十二月,黃巢犯長安,僖宗出幸。傳詔謂從讜曰:"卿志安封域,權總戎麾,夷夏具瞻,社稷全賴。今月五日,草賊黃巢奔沖;十六日,駐蹕梁、漢。上慚九廟,下愧萬方。藩閫乍聞,痛憤應切。專差供奉官劉全及往彼慰喻。卿宜差點本道兵士,酌量多少,付北面副招討使諸葛爽,俾令入援。"從讜承詔雪涕,團結戎伍,遣牙將論安、後院軍使朱玫率步騎五千,從諸葛爽入關赴難。時中和元年五月也。

論安軍次離石。是月,沙陀李克用軍奄至,營於汾東,稱奉詔赴難入關。從讜具廩餼犒勞,信宿不發。克用傅城而呼曰:"本軍將南下,欲與相公面言。"從讜登城謂之曰:"僕射父子,鹹通以來,舊激忠義,血戰為國,天下之人受賜。老夫歷事累朝,位忝將相,今日群盜擾攘,輿駕奔播,盪覆神州,不能荷戈討賊,以酬聖獎,老夫之罪也。然多難圖勛,是僕射立功立事之時也。所恨受命守藩,不敢辱命,無以仰陪戎棨。若僕射終以君親為念,破賊之後,車駕還宮,卻得待罪闕庭,是所願也。唯僕射自愛。"克用拜謝而去。然雜虜不戢,肆掠近甸。從讜遣大將王蟾、薛威出師追擊之。翌日,契苾部救兵至,沙陀大敗而還。

初,論安率師入關,至陰地,以數百卒擅歸,從讜集諸部校斬之於鞠場,並以兵眾付朱玫赴難。時鄭畋亦以宰相鎮鳳翔,與從讜宗人,同年登進士。畋亦舉兵岐下,以遏賊巢。廣明首唱仗義,斷賊首尾,逆徒名為"二鄭"。國威復振,二儒帥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