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二十三章 虎臣忠事事遵聖意 靳輔苦處處有艱難


魏東亭從進了這個門,就被這欽差左盤右問,他一讓再讓,可是伊桑阿卻得寸進尺,終於把魏東亭給激怒了,“伊大人,皇上派你們差事是巡視漕運,也並沒讓你過問河工。黃河決口,河督自然有罪,可是受災百姓又何罪之有?海務,河務本就相通,我出錢來幫助一下,又錯在哪裡?你如此橫加挑剔,打的是什麼主意?”
伊桑阿也惱了,他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哼,我是欽差!靳輔玩忽職守,辦事不力,致令蕭家渡決口,有負聖望。來人,摘去他的頂戴花翎,聽候處置。”
伊桑阿這一氣,忘了規矩了。欽差大人出巡,遇上三品以下官員失職,是有權處置的,但對於一二品的大員,除非奉了特旨,是不能隨便罷官摘印的,這樣做,是越權行事了。可是話說出來了,靳輔不敢不聽啊,連忙起身跪下,摘下了自己的頂戴,兒個戈什哈在伊桑阿下令之後,也“扎”的一聲,擁了過來。卻聽魏東亭大喊一聲:“且慢,你們都給我退下去!”
伊桑阿暴跳如雷:“什麼,什麼?你,你有什麼資格敢攔阻本欽差……”
“哼,對不起,伊大人,虎臣此行,是奉上了皇上的密旨,有話要問靳輔,請諸位暫且迴避。”
魏東亭此言一出,大廳里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既然是“皇上密旨”,那么,不論你官職多大,身份多高,也是全都要迴避的,誰敢賴著不走啊。於是一個個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伊桑阿怎么也想不到,魏東亭還有這一手,但,事已至此,又有什麼可說的呢?只得站起身來,向魏東亭作了個揖,向門外走去,魏東亭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拍著他的肩頭說:“老兄休要見怪,不是我魏東亭不給你留面子,實在是你把我逼到這個份上,我不得不站出來說話。東亭在皇上身邊多年,深知皇上乃千古難得一遇的英明君主。對皇上我們不能有半點欺瞞,也決不可背著皇上擅作主張。這次你老兄奉旨出京之時,蕭家渡尚未決口,皇上也沒有訓示你插手河工之事,你怎敢倚仗欽差身份,這件事應該怎么處置,只有請聖上決斷,你我都無權處理,你怎敢倚仗欽差大人身份,不請聖旨,擅自摘掉一品大員治河總督的頂戴呢?此等擅權違旨之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做了。我們上對英明聖主,無論走到哪裡,做什麼事,都該處處想到聖上,才不致於栽跟斗,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這話說的有情有理,有規勸,也有責怪,不由得伊桑阿心中不服,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出去。
大廳里,只剩下魏東亭和靳輔兩個人了。他們倆,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好半天誰也沒說話,廳里靜得怕人。
魏東亭終於開口了:“靳輔,東亭今日奉旨問你。”
靳輔急忙叩了幾個頭,低聲回答:“罪臣靳輔,恭聆聖諭。”
魏東亭打開了隨身攜帶的奏事密折。這密折,是他向皇上奏事用的,也是除他之外,任何人都沒有的專權。每隔十天,魏東亭就要有一道密折,直達天聽。上邊要把江南的各種情形,諸如天氣是晴是雨,米價是賤是貴,以至河務、海防、賦稅、官吏們的政績,官場裡的角逐,派系的爭鬥,文人學士的詩詞章賦,百姓中的趣聞軼事,還有什麼地方演了什麼戲,是好是壞,誰寫的本子,準扮的主角,等等,五花八門,什麼內容都有。一句話說白了,康熙就是靠著魏東亭這個心腹大臣,了解大江南北的吏治民情,掌握政局動向的。在魏東亭的摺子里,天地、角頭、字裡行間,到處寫滿了康熙的御批,有褒有貶,有質問,也有提醒。此刻,魏東亭一邊翻看著摺子,一邊向靳輔提問。問題很多,例如,修減水壩工程,既非大法,又遭到朝野的一致反對,靳輔卻堅持修是何道理?為什麼大堤上不能植樹只能種草?河工上為什麼總與地方官不能精誠團結?運河尚有一段清淤工作一直不見成效,以至今春翻了二十多艘大船,原因何在?等等等等,足有十幾條。靳輔一邊聽問,一邊詳細地申訴了理由。只有蕭家渡決口之事,因康熙不知,尚未提及,可魏東亭卻不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