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三十八章 奏凱歇台灣歸版圖 倒風向忠良陷囹圄


這事兒,看來很簡單,其實內情十分複雜。當今的太子胤礽,是皇上的第二個兒子。他的生母是索額圖的女兒。論輩分,算是索額圖的外孫子。太子的母親死了,索額圖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多年來苦心經營,才結成了以他為首的“太子黨”。
而明珠呢,他的表妹納蘭氏是皇上的貴妃,也是大阿哥胤禔的生母。明珠當然要保大阿哥,要保大阿哥,就不能讓索額圖的太子黨擴充勢力。李光地是太子黨的人,明珠能讓這便宜歸了他嗎?這便是朝中兩黨之爭的焦點。更使李光地不安的是,就在他到福建前線去的這個空檔里,朝中竟有人乘機彈劾他,說他是假道學,善於沽名釣譽,昧功賣友,還有居喪不謹與妓女鬼混等等。而且,他的死對頭陳夢雷,也恰在這時,被調回京師,當上了三阿哥澈祉的老師!
李光地從索府出來,只覺得頭大眼暈。在這令人眼花繚亂的朝廷政局之中,他將如何處置呢?這上書房看來真難進哪!
常言說,嚴霜偏打無根草。李光地剛回到家裡,就見老家的僕人李福來報信,說“老夫人”一病不起,已經去世了。這訊息猶如晴天霹靂,一下子把李光地徹底打垮了。康熙以孝治天下,按規矩,大臣的父母去世,不能隱匿不報;而報了,就要回家居喪守靈,三年之後,才能開復啟用,重回朝堂,這就叫“丁憂”。可是三年,他李光地等得起這三年嗎?要不報,這貪位忘親匿喪不報之罪也夠他背一輩子的。當然,如實報了,皇上覺得離不開,也可下旨不準他回家。既然忠孝不能雙全,朝廷以國家為重,也可“奪”去你的“母子之情”,這就叫“奪情”。但是,皇上會下這樣的聖旨嗎?
正當李光地苦思冥想,又愁又悲又為難的時候,突然,門上人進來稟報:“高相爺來訪!”李光地大吃一驚,啊!深更半夜的,高士奇來做什麼?他是明珠黨的人哪,難道他聽到什麼風聲了嗎?
高士奇瞧著李光地的臉,一抖袍子蹺足坐了,關切地說道:“果然像是病了。熱傷風,這個節氣是最難受的。要不要我來給你切切脈?用的什麼藥?”
李光地忙道:“不,不,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病,怎敢勞煩你?方才吃了點銀翹解毒散,也就罷了。”說著便命人奉茶,心裡揣度著高士奇的來意。
高士奇吸了一口茶,笑道:“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佳節。皇上已吩咐下來,今年有收復台灣這件喜事,這個節得好生熱鬧一番,可不能沒有你這個大功臣喲!”
這件事李光地早聽說過了,眼下他只盼著高士奇快走,一點也不想聽他海闊天空地閒聊,便只默默點了點頭。笑問:“什麼風吹得你這貴人來呀?”
高士奇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看出李光地慢客之意,也看出了李光地面帶悲戚,不像有病的模樣。他索性一仰身子,慢吞吞說道:“江蘇學台張伯年的風。這個案子拖了兩年,御批今日下來,定的罪名兒很重啊!要處絞。為考試的事,他以下犯上,和葛禮咆哮對罵,已經失了大臣的體統,不該又說葛禮‘恃寵無法,仗著皇上欺侮人’,還說什麼‘皇上若是向著葛禮,那也不過是個昏君’——你聽聽他這些話,嚇人不嚇人?這事幸虧是刑部的人有主意,放了一年多,已經涼了,又趕著皇上這些時心裡高興,才忙著定罪報奏。要是當日趁熱奏入,處斬的份兒都有呢!今天我來找你,是和王尚書說好了,咱們一道兒去看看老張的案卷,如有一線生路,商議個辦法救了他才好。”
李光地直盯盯地瞧著高士奇沒言聲。他如今正需要科場案的詳細材料,以便對明珠黨的人發起攻擊,對高士奇那點雜拌“才學”,李光地從來看不上眼。可是這個八面玲球,只知巴結向上的人,又和明珠太過密切,怎么會對張伯年有這份好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