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三十一章 保糧道康熙納忠諫 聞凶耗培公焚情結


“合縱?”
“對,也就是遠交近攻之計。他在臨近準葛爾的西蒙古大打出手,兇殘無比,卻將一駝一駝的黃金、珍玩送給漠南漠北幾位王公;他派遣使臣來京進貢,卑詞稱臣,卻一舉吃掉喀爾喀三部,打掉了皇上的西部屏障;他卑躬屈膝侍奉羅剎,是為了要火炮、裝備,一旦羽翼豐滿、爪牙鋒利,一定會東下先取內蒙,那時他就要和皇上翻臉了!”
康熙想起阿秀說的,葛爾丹就在準葛爾掘金礦,送了科爾沁王五萬餘兩黃金,不禁心中一動,今晚回去就要詢問此事。正要說話,高士奇笑道:“如今戰國已去兩千餘載,情勢大不一樣。皇上乃天下共主,九州劃一,政出一門,怎么能和當日六國烏合之眾相比?”
周培公目光灼灼,說道:“對,這正是葛爾丹失算之處。”
康熙點頭道:“‘三藩’之亂,朕沒有親征。一旦與葛爾丹交戰,朕要親統三軍和他會獵!”
周培公異常興奮,用手拍著地圖道:“奴才以為皇上親征,最要緊的是督糧。主上若能確保我軍用糧,命一上將切斷葛爾丹西歸富八城之路,敵之糧道即斷。即便不戰,餓也將葛爾丹餓垮了!”
康熙聽了沉吟道:“嗯,此言甚是。培公,看看西征葛爾丹誰可為主將?索額圖如何?”
周培公默然良久,謹慎地選擇著詞兒說道:“索相職在中樞,統軍前敵,臣無把握。”
“那么巴海呢?”
周培公毫不猶豫地說道:“不成。巴海在奉天與羅剎周鏇多年,不宜棄長就短。”
康熙又連舉了五六個將軍,周培公都覺得不合適。他長嘆一聲道:“可惜圖海,得了中風之疾。哎,對了,皇上何不用飛揚古?奴才昔日在京,曾和他多次論兵,知他老謀深算,持重有力而且善采眾議——這人行!實在是良將。”
康熙聽周培公和熊賜履意見一致,舒了一口氣,脫道:“聽說他是有名的‘瞌睡蟲’,不知是真是假?”
連皇上也知道飛揚古這個綽號,周培公不禁輕聲一笑,說道:“有人精明露在外頭,也有人深藏不露,自然難逃聖鑒。但奴才請皇上留意,在茫茫千里草原作戰,最要緊的還是糧食。我軍糧道必須暢通,敵軍糧道應千方百計截斷,軍事即使小有失利也無礙大局。”
高士奇道:“培公,你一再說糧,我就不懂。難道中原糧食不足以與葛爾丹相比嗎?”
康熙也覺得周培公太多慮,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周培公。周培公好像有點不知怎樣說才好,半晌才道:“高相,糧食得從東南運啊!路這么遠,一旦接濟不上,便會功敗垂成。這件事我想得最多,除了有欽差專辦之外,皇上一定得親自掌握——皇上請看地圖,若在延安、榆林、伊克昭等地設衛設廳,衛廳長官不歸府縣轄治,也不問民政,只管奉皇命籌調應急用糧,如何?”
康熙專心致志地隨周培公的手指在地圖上看著,邊聽邊想。移時,輕輕一拍案,說道:“好!可謂算無遺策!”
周培公的眼神卻黯淡下來,喟然嘆息一聲仿佛用盡了氣力,頹然說道:“兵無常法,戰無常道,即使人主統兵也是一樣的道理,切盼皇上聖心獨運。奴才說的這些膚淺之見,也未必就對,但皇上既然親征,不能不說是孤注一擲,志在必得,必須縝密行事。譬如說設衛廳籌糧,除了皇上和高相外,其餘的人不必讓其知曉。免得辦糧臣子心有僥倖,彼此推諉,倒誤了事。唉!臣真想隨主子揮戈西征,以此多餘之軀捐命疆場,奈何時運不濟,怕是難熬到那一天了!”說著周培公已是悽然淚下,注視著被風吹得一掀一動的窗紙,久久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