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二十四章 多少事全賴君主持 犯國法誰能替你瞞


穆子煦答應一聲,跪下接了寶劍,卻又小心地問道:“主子爺,請將應斬的官員姓名告訴奴才,奴才好遵旨辦理。”
這一下,一向老實正派的熊賜履慌了。南闈的兩個主考,是明珠推薦給熊賜履的,取誰,不取誰,也全是明珠、徐乾學他們弄的手腳,如果穆子煦到了南京,一劍一個,殺了左玉興和趙泰明,自己身上這個黑鍋也就一輩子也洗刷不掉了,連忙膝行幾步,趴在康熙腳下叩了個頭:
“皇上,請暫息雷霆萬鈞之怒,聽臣一言。”
“嗯?說!”
“是,臣以為,此事牽涉官員很多,情形也複雜得很,似乎應細細查明,交部議處,依律治罪,才可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
康熙鐵青著臉,沒有答話,卻走到案前,撿起一個奏摺來,掃了一眼,遞給熊賜履:“哼,你看看這個吧,這是江南應考士子聯名告狀的奏摺。自博學鴻儒科之後,江南心存反志的鴻儒才子們,安分得多了,也沒人敢公開罵街。可是左太興,竟敢公然受賄賣官,敗壞朕的名聲,敗壞朕的千秋大業!”
熊賜履顫抖著手,接過奏摺來,卻聽康熙厲聲喝道。“念!”
“是。是。”熊賜履叩著頭答應一聲,戰戰兢兢地念了起來。
這封揭帖,是江南士子幾百人聯名寫成的。中間,詳細開列了一大串名單,某某人,向某某考官行賄多少,中了第幾名;某某人是某大官的兒子,高中了第幾名;某某舉子的什麼親戚,在京當著什麼官,考官們懼怕他們的權勢,也選中第幾名。好傢夥,這個單子,涉及在京城各部衙門和外面的封疆大吏幾十上百人,個個指名道姓。怎么通的關節,送了什麼禮物,誰人從中說合,取的又是第幾名,無不詳列在內,也不知這些舉子們是從哪找出來的。熊賜履讀得膽戰心驚,眾大臣聽得七魂出竅,這名單上,有的是他們的門生部下,有的是他們的故交好友,有的是他們親戚子侄,有的甚至走的就是他們的門路,或者打的是他們的旗號。皇上真箇怪罪下來,誰能跑得了啊!
熊賜履讀完了,大殿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大臣們一個個心裡發毛。明珠想起剛才康熙說的“各人有各人的賬”那句話,更是驚慌不安。這裡面不少人的事,都牽連著自己。徐乾學就是受了他明珠的委託,直接插手南闈科考的,取中的前幾名也都是他明珠授意的,這、這可怎么得了啊。
這裡邊,就高士奇清淨,他沒有插手這件事,算是個局外人,但他知道,歷朝歷代,對科場舞弊的案子,處置都是很嚴的,說殺一下子就是上百人。想到這兒,他的手心裡,也捏了一把汗。
康熙沉著臉,緩緩地問道:“熊賜履,剛才你說要依律治罪,那么朕問你,這件案子依律要怎樣究治呢?”
熊賜履想了一下:“回聖上,依照大清律,主考、副主考受賄賣法,不是一般的瀆職,應處棄市,明正典刑。其餘十八房主考,也應分別輕重處以絞刑。至於是否可以法外施恩,則是皇上裁決的事,臣不敢妄言。”
康熙一聽愣了,按熊賜履的說法,無論棄市、絞刑、立決、自盡,無非全是一個“死”字,難道把這一百多位大臣全都殺了嗎?可是,不殺又不足以平民憤。自大清入關以來,不甘心臣服的士子們,就常說什麼“夷狄”呀、“亡國”呀、“中原陸沉”哪之類的怪話。不肯臣服於大清的假朱三太子,捉了一個又出一個。如今,江南秋闈考試,又出了這么大的醜聞,朝廷如果不拿出嚴厲的手段來,怎么能制服人心,又怎么立威立法呢?想到此,他冷笑一聲說:
“哼,什麼法外施恩?如今朕沒有什麼恩可以施給他們,倒是要殺幾個大臣,殺幾個紅極一時的大人物,讓天下百姓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