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集注》萬章章句下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言己之善蓋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高下以為廣狹也。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跡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眾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蓋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也。王勃然變乎色。勃然,變色貌。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孟子言也。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疏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聽,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聽,已可去矣。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約;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又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