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十八 列傳第六



成祖四子。仁宗、漢王高煦、趙王高燧俱文皇后生。高爔未詳所生母。

漢王高煦,成祖第二子。性兇悍。洪武時,召諸王子學於京師。高煦不肯學,言動輕佻,為太祖所惡。及太祖崩,成祖遣仁宗及高煦入臨京師。舅徐輝祖以其無賴,密戒之。不聽,盜輝祖善馬,徑渡江馳歸。途中輒殺民吏,至涿州,又擊殺驛丞,於是朝臣舉以責燕。成祖起兵,仁宗居守,高煦從,嘗為軍鋒。白溝河之戰,成祖幾為瞿能所及,高煦帥精騎數千,直前決戰,斬能父子於陣。及成祖東昌之敗,張玉戰死,成祖隻身走,適高煦引師至,擊退南軍。徐輝祖敗燕兵於浦子口,高煦引蕃騎來。成祖大喜,曰:“吾力疲矣,兒當鼓勇再戰。”高煦麾蕃騎力戰,南軍遂卻。成祖屢瀕於危而轉敗為功者,高煦力為多。成祖以為類己,高煦亦以此自負,恃功驕恣,多不法。

成祖即位,命將兵往開平備邊。時議建儲,淇國公丘福、駙馬王寧善高煦,時時稱高煦功高,幾奪嫡。成祖卒以元子仁賢,且太祖所立,而高煦又多過失,不果。永樂二年,仁宗立為太子,封高煦漢王,國雲南。高煦曰:“我何罪!斥萬里。”不肯行。從成祖巡北京,力請並其子歸南京。成祖不得已,聽之。請得天策衛為護衛,輒以唐太宗自比。己,復乘間請益兩護衛,所為益恣。成祖嘗命同仁宗謁孝陵。仁宗體肥重,且足疾,兩中使掖之行,恆失足。高煦從後言曰:“前人蹉跌,後人知警。”時宣宗為皇太孫,在後應聲曰:“更有後人知警也。”高煦回顧失色。高煦長七尺余,輕趫善騎射,兩腋若龍鱗者數片。既負其雄武,又每從北征,在成祖左右,時媒孽東宮事,譖解縉至死,黃淮等皆系獄。

十三年五月改封青州,又不欲行。成祖始疑之,賜敕曰:“既受藩封,豈可常居京邸!前以雲南遠憚行,今封青州,又託故欲留侍,前後殆非實意,茲命更不可辭。”然高煦遷延自如。私選各衛健士,又募兵三千人,不隸籍兵部,縱使劫掠。兵馬指揮徐野驢擒治之。高煦怒,手鐵瓜撾殺野驢,眾莫敢言。遂僣用乘輿器物。成祖聞之怒。十四年十月還南京,盡得其不法數十事,切責之,褫冠服,囚系西華門內,將廢為庶人。仁宗涕泣力救,乃削兩護衛,誅其左右狎〈目匿〉諸人。明年三月徙封樂安州,趣即日行。高煦至樂安,怨望,異謀益急。仁宗數以書戒,不悛。

成祖北征晏駕。高煦子瞻圻在北京,覘朝廷事馳報,一晝夜六七行。高煦亦日遣人潛伺京師,幸有變。仁宗知之,顧益厚遇。遺書召至,增歲祿,賜賚萬計,仍命歸藩。封其長子為世子,余皆郡王。先是,瞻圻怨父殺其母,屢發父過惡。成祖曰:“爾父子何忍也!”至是高煦入朝,悉上瞻圻前後覘報中朝事。仁宗召示瞻圻曰:“汝處父子兄弟間,讒構至此,稚子不足誅。”遣守鳳陽皇陵。

未幾,仁宗崩,宣宗自南京奔喪。高煦謀伏兵邀於路,倉卒不果。及帝即位,賜高煦及趙王視他府特厚。高煦日有請,並陳利國安民四事。帝命有司施行,仍復書謝之。因語群臣曰:“皇祖嘗諭皇考,謂叔有異志,宜備之。然皇考待之極厚。如今所言,果出於誠,則是舊心已革,可不順從。”凡有求請,皆曲徇其意。高煦益自肆。

宣德元年八月,遂反。遣其親信枚青等潛至京師,約舊功臣為內應。英國公張輔執之以聞。時高煦已約山東都指揮靳榮等,又散弓刀旂幟於衛所,盡奪傍郡縣畜馬。立五軍:指揮王斌領前軍,韋達左軍,千戶盛堅右軍,知州朱恆後軍,諸子各監一軍,高煦自將中軍。世子瞻坦居守,指揮韋弘、韋興,千戶王玉、李智領四哨。部署已定,偽授王斌、朱恆等太師、都督、尚書等官。御史李濬以父喪家居,高煦招之,不從,變姓名,間道詣京師上變。帝猶不忍加兵,遣中官侯泰賜高煦書。泰至,高煦盛兵見泰,南面坐,大言曰:“永樂中信讒,削我護衛,徙我樂安。仁宗徒以金帛餌我,我豈能鬱郁居此!汝歸報,急縛奸臣夏原吉等來,徐議我所欲。”泰懼,唯唯而已。比還,帝問漢王何言,治兵何如,泰皆不敢以實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