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七十三 列傳第六十一
正統初,以獲首功,累遷都指揮僉事。敗敵黃牛坡,獲馬甚眾。三年正月,敵三百餘騎飲馬黃河,亨追擊至官山下,多所斬獲。進都指揮同知。尋充左參將,佐武進伯朱冕守大同。六年上言:“邊餉難繼,請分大同左右、玉林、雲川四衛軍,墾淨水坪迤西曠土,官給牛種,可歲增糧萬八千石。”明年又言:“大同西路屯堡,皆臨極邊。玉林故城去右衛五十里,與東勝單于城接,水草便利。請分軍築壘,防護屯種。”詔皆允行。尋以敗敵紅城功,進都指揮使。敵犯延安,追至金山敗之,再遷都督僉事。亨以國制搜將才未廣,請仿漢、唐制,設軍謀宏遠、智識絕倫等科,令人得自陳,試驗擢用,不專保舉。報可。
十四年,與都督僉事馬麟巡徼塞外。至箭豁山,敗兀良哈眾,進都督同知。是時,邊將智勇者推楊洪,其次則亨。亨雖偏將,中朝倚之如大帥,故亨亦盡力。其秋,也先大舉寇大同,亨及西寧侯宋瑛、武進伯朱冕等戰陽和口。瑛、冕戰沒,亨單騎奔還。降官,募兵自效。
郕王監國,尚書于謙薦之。召掌五軍大營,進右都督。無何,封武清伯。也先逼京師,命偕都督陶瑾等九將,分兵營九門外。德勝門當敵沖,特以命亨。于謙以尚書督軍。寇薄彰義門,都督高禮等卻之。轉至德勝門外,亨用謙令,伏兵誘擊,死者甚眾。既而圍孫鏜西直門外,以亨救引卻。相持五日,寇斂眾遁。論功,亨為多,進侯。
景泰元年二月命佩鎮朔大將軍印,帥京軍三萬人,巡哨大同。遇寇,敗之。其秋,予世襲誥券。易儲,加亨太子太師。于謙立團營,命亨提督,充總兵官如故。
八年,帝將郊,宿齋宮,疾作不能行禮,召亨代。亨受命榻前,見帝病甚,遂與張軏、曹吉祥等謀迎立上皇。上皇既復辟,以亨首功,進爵忠國公。眷顧特異,言無不從。其弟侄家人冒功錦衣者五十餘人,部曲親故竄名“奪門”籍得官者四千餘人。兩京大臣,斥逐殆盡。納私人重賄,引用太僕丞孫弘,郎中陳汝言、蕭璁、張用瀚、郝璜、龍文、朱銓,員外郎劉本道為侍郎。時有語曰“朱三千,龍八百”。勢焰熏灼,嗜進者競走其門。既以私憾殺于謙、范廣等,又以給事中成章、御史甘澤等九人嘗攻其失,貶黜之。數興大獄,構陷耿九疇、岳正,而戍楊瑄、張鵬,謫周斌、盛顒等。又惡文臣為巡撫,抑武臣不得肆,盡撤還。由是大權悉歸亨。
亨無日不進見,數預政事。所請或不從,艴然見於辭色。即不召,必假事以入,出則張大其勢,市權利。久之,帝不能堪,嘗以語閣臣李賢。賢曰:“惟獨斷乃可。”帝然之。一日語賢曰:“閣臣有事,須燕見。彼武臣,何故頻見?”遂敕左順門,非宣召毋得納總兵官。亨自此稀燕見。
亨嘗白帝立碑於其祖墓。工部希亨指,請敕有司建立,翰林院撰文。帝以永樂以來,無為功臣祖宗立碑故事,責部臣,而令亨自立。初,帝命所司為亨營第。既成,壯麗逾制。帝登翔鳳樓見之,問誰所居。恭順侯吳瑾謬對曰:“此必王府。”帝曰:“非也。”瑾曰:“非王府,誰敢僣逾若此?”帝頷之。亨既權侔人主,而從子彪亦封定遠侯,驕橫如亨。兩家蓄材官猛士數萬,中外將帥半出其門。都人側目。
三年秋,彪謀鎮大同,令千戶楊斌等奏保。帝覺其詐,收斌等拷問得實,震怒,下彪詔獄。亨懼,請罪。帝慰諭之。亨請盡削弟侄官,放歸田裡。帝亦不許。及鞫彪,得繡蟒龍衣及違式寢床諸不法事,罪當死。遂籍彪家,命亨養病。亨嘗遣京衛指揮裴瑄出關市木,遣大同指揮盧昭追捕亡者。至是事覺,法司請罪亨,帝猶置不問。法司再鞫彪,言彪初為大同游擊,以代王增祿為己功,王至跪謝。自是數款彪,出歌妓行酒。彪凌侮親王,罪亦當死。因劾亨招權納賕,肆行無忌,與術士鄒叔彝等私講天文,妄談休咎,宜置重典。帝命錮彪於獄,亨閒住,罷朝參。時方議革“奪門”功,窮治亨黨,由亨得官者悉黜,朝署一清。
明年正月,錦衣指揮逯杲奏亨怨望,與其從孫後等造妖言,蓄養無賴,專伺朝廷動靜,不軌跡已著。廷臣皆言不可輕宥。乃下亨詔獄,坐謀叛律斬,沒其家貲。逾月,亨瘐死,彪、後並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