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百十五 列傳第一百三



神宗嗣位,錄先朝直臣。以仰庇在京時嘗為商人居間,不得內召,除廣東參議。尋乞歸。家居十餘年,起官江西。再遷南京太僕少卿。入為左僉都御史,進左副都御史。仰庇初以直節負盛名,至是為保位計,頗不免附麗。饒伸以科場事劾大學士王錫爵、左都御史吳時來,仰庇即劾伸。進士薛敷教劾時來及南京右都御史耿定向,仰庇未及閱疏,即論敷教排陷大臣,敷教坐廢。及吏部侍郎趙煥、兵部侍郎沈子木相繼去,仰庇謀代之,蹤跡頗著。給事中王繼光、主事姜士昌、員外郎趙南星、南京御史王麟趾等交章論列。仰庇不自安,屢求去。帝雖慰留,而眾議籍籍不止。稍遷刑部右侍郎。移疾歸,久之卒。

駱問禮,諸暨人。嘉靖末進士。歷南京刑科給事中。隆慶三年,陳皇后移別宮,問禮偕同官張應治等上言:“皇后正位中闈,即有疾,豈宜移宮。望亟返坤寧,毋使後世謂變禮自陛下始。”不報。給事張齊劾徐階,為廷臣所排,下獄削籍。問禮獨言齊贓可疑,不當以糾彈大臣實其罪。張居正請大閱,問禮謂非要務,而請帝日親萬幾,詳覽奏章。未幾,劾誠意伯劉世延、福建巡撫涂澤民不職,帝並留之。

帝初納言官請,將令諸政務悉面奏於便殿,問禮遂條上面奏事宜。一言:“陛下躬攬萬幾,宜酌用群言,不執己見,使可否予奪,皆合天道,則有獨斷之美,無自用之失。”二言:“陛下宜日居便殿,使侍從官常在左右,非向晦不入宮闈,則涵養薰陶,自多裨益。”三言:“內閣政事根本,宜參用諸司,無拘翰林,則講明義理,通達政事,皆得其人。”四言“詔旨必由六科,諸司始得奉行,脫有未當,許封還執奏。如六科不封駁,諸司失檢察者,許御史糾彈。”五言:“頃詔書兩下,皆許諸人直言。然所採納者,除言官與一二大臣外,盡付所司而已。宜益廣言路,凡臣民章奏,不惟其人惟其言,令匹夫皆得自效。”六言:“陛下臨朝決事,凡給事左右,如傳旨、接奏章之類,宜用文武侍從,毋使中官參與,則窺竊之漸,無自而生。”七言:“士習傾危,稍或異同,輒加排陷。自今凡議國事,惟論是非,不徇好惡。眾人言未必得,一人言未必非,則公論日明,士氣可振。”八言:“政令之出,宜在必行。今所司題覆,已報可者未見修舉,因循玩悽,習為故常。陛下當明作於上,敕諸臣奮勵於下,以挽頹惰之風”。九言:“面奏之儀,宜略去繁文,務求實用,俾諸臣入而敷奏,退而治事,無或兩妨,斯上下之交可久。”十言:“修撰、編檢諸臣,宜令更番入直,密邇乘輿,一切言動,執簡侍書。其耳目所不及者,諸司或以月報,或以季報,令得隨事纂緝,以垂勸戒。”

疏奏,帝不悅。宦侍復從中構之,謫楚雄知事。明年,吏部舉雜職官當遷者,問禮及御史楊松在舉中。帝曰:“此兩人安得遽遷,俟三年後議之。”萬曆初,屢遷湖廣副使,卒。

楊松,河南衛人。歷官御史,巡視皇城。尚膳少監黃雄征子錢與民哄,兵馬司捕送松所。事未決,而內監令校尉趣雄入直,詭言有駕帖。松驗問無有,遂劾雄詐稱詔旨。帝令黜兵馬司官,而鐫松三秩,謫山西布政司照磨。神宗立,擢廬州推官,終山西副使。

張應治,秀水人。在垣中抗疏,多可稱。為高拱所惡,出為九江知府。終山東副使。

鄭履淳,字叔初,刑部尚書曉子也。舉嘉靖四十年進士,除刑部主事,遷尚寶丞。隆慶三年冬,疏言:

頃年以來,萬民失業,四方多故,天鳴地震,災害洊臻,正陛下宵旰憂勤時也。夫饑寒迫身,易為衣食,嗷嗷赤子,聖主之所以為資。不及今定周家桑土之謀,切虞廷困窮之懼,則上天所以警動海內者,適足以資他人矣。今最急莫如用賢。陛下御極三祀矣,曾召問一大臣,面質一講官,賞納一諫士,以共畫思患豫防之策乎?高亢暌孤,乾坤否隔,忠言重折檻之罰,儒臣虛納牖之功,宮闈違脫珥之規,朝陛拂同舟之義。回奏蒙譴,補牘奚從?內批徑出,封還何自?紀綱因循,風俗玩悽。功罪罔核,文案徒繁。閽寺潛為厲階,善類漸以短氣。言涉宮府,肆撓多端。梗在私門,堅持不破。萬眾惶惶,皆謂群小侮常,明良疏隔,自開闢以來,未有若是而永安者。伏願奮英斷以決大計,勿為小故之所淆;弘浚哲以任君子,勿為嬖昵之所惑。移美色奇珍之玩而保瘡痍,分昭陽細務之勤而和庶政。以蠻裔為關門勁敵,以錢穀為黎庶脂膏。拔用陸樹聲、石星之流,嘉納殷士儋、翁大立諸疏。經史講筵,日親無倦。臣民章奏,與所司面相可否。萬幾之裁理漸熟,人才之邪正自知。察變謹微,回天開泰,計無逾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