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一百六十三 列傳第五十一



宣德元年起修兩朝實錄。明年轉南京國子監司業。帝諭之曰:“侍講,清華之選;司業,師儒之席。位雖不崇,任則重矣。”九年,秩滿,選祭酒,正統三年上書言:“舊制,諸生以在監久近,送諸司歷事。比來,有因事予告者,遷延累歲,至撥送之期始赴,實長奸惰,請以肄業多寡為次第。又近有願就雜職之例,士風卑陋,誠非細故,請加禁止。”從之。

敬宗美須髯,容儀端整,步履有定則,力以師道自任。立教條,革陋習。六館士千餘人,每升堂聽講,設饌會食,整肅如朝廷。稍失容,即令待罪堂下。僚屬憚其嚴,誣以他事,訟之法司。周忱與敬宗善,曰:“盍具疏自理。”為屬草,辭稍遷就。敬宗驚曰:“得無誑君耶?”不果上,事亦竟白。

滿考,入京師,王振欲見之,令忱道意。敬宗曰:“吾為諸生師表,而私謁中貴,何以對諸生?”振知不可屈,乃貽之文錦羊酒,求書程子《四箴》,冀其來謝。敬宗書訖,署名而已。返其幣,終不往見。王直為吏部尚書,從容謂曰:“先生官司成久,將薦公為司寇。”敬宗曰:“公知我者,今與天下英才終日論議,顧不樂耶?”性善飲酒,至數斗不亂。襄城伯李隆守備南京,每留飲,聲伎滿左右。竟日舉杯,未嘗一盼。其嚴重如此。

十二年冬乞休,不允。景泰元年九月與尚書魏驥同引年致仕。家居不輕出。有被其容接者,莫不興起。天順三年五月卒,年八十三。後贈禮部侍郎,諡文定。

初,敬宗與李時勉同在翰林,袁忠徹嘗相之。曳二人並列曰:“二公他日功名相埒。”敬宗儀觀魁梧,時勉貌稍寢,後二人同時為兩京祭酒。時勉平恕得士,敬宗方嚴。終明世稱賢祭酒者,曰南陳北李。

劉鉉,字宗器,長洲人。生彌月而孤。及長,刲股療母疾。母卒,哀毀,以孝聞。永樂中,用善書征入翰林,舉順天鄉試,授中書舍人。宣德時,預修成祖、仁宗《實錄》,遷兵部主事,仍供事內廷。正統中,再修《宣宗實錄》,進侍講。以學士曹鼐等薦,與修撰王振教習庶吉士。

景帝立,進侍講學士,直經筵。三年,以高谷薦,遷國子祭酒。時以國計不足,放遣諸生,不願歸者停其月廩。鉉言:“養才,國家急務。今倉廩尚盈,奈何靳此?”遂得復給。又今甄別六館生,年老貌寢,學藝疏淺者,斥為民。鉉言:“諸生荷教澤久,豈無片長?況離親戚,棄墳墓,艱苦備至,一旦被斥,非朝廷育才意。乞揀年貌衰而有學者,量授之官。”帝可其奏。尋以母喪歸。服闕,赴都,陳詢已為祭酒。帝重鉉,命與詢並任。天順初,改少詹事,侍東宮講讀。明年十月卒。帝及太子皆賜祭,賻贈有加。憲宗立,贈禮部侍郎,諡文恭。

鉉性介特,言行不苟。教庶吉士及課國子生,規條嚴整,讀書至老彌篤。仲子瀚以進士使南方。瀕行,閱其衣篋。比還,篋如故,乃喜曰:“無玷吾門矣。”瀚官終副使,能守父訓。

薩琦,字廷珪。其先西域人,後著籍閩縣。舉宣德五年進士。歷官禮部侍郎兼少詹事。天順元年卒。琦有文德,狷潔不苟合。名行與鉉相頡頏雲。

邢讓,字遜之。襄陵人。年十八,舉於鄉,入國子監。為李時勉所器,與劉珝齊名。登正統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

景泰元年,李實自瓦剌還,請再遣使迎上皇。景帝不許。讓疏曰:“上皇於陛下有君之義,有兄之恩,安得而不迎?且令寇假大義以問我,其何辭以應?若從群臣請,仍命實齎敕以往,且述迎復之指。雖上皇還否未可必,而陛下恩義之篤昭然於天下。萬一迎而不許,則我得責直於彼,以興問罪之師,不亦善乎。”疏入,帝委曲諭解之。天順末,父憂歸。未終喪,起修《英宗實錄》,進修撰。

成化二年超遷國子祭酒。慈懿太后崩,議祔廟禮,讓率僚屬疏諫。兩京國學教官,例不得遷擢,讓等以為言,由科目者,滿考得銓敘。讓在太學,亦力以師道自任,修《辟雍通志》,督諸生誦國小及諸經。痛懲謁告之弊,時以此見稱,而謗者亦眾。為人負才狹中。意所輕重,輒形於詞色,名位相軋者多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