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二十五 志第一

◎天文一

自司馬遷述《天官》,而歷代作史者皆志天文。惟《遼史》獨否,謂天象昭垂,千古如一,日食、天變既著本紀,則天文志近於衍。其說頗當。夫《周髀》、《宣夜》之書,安天、窮天、昕天之論,以及星官占驗之說,晉史已詳,又見《隋志》,謂非衍可乎。論者謂天文志首推晉、隋,尚有此病,其他可知矣。然因此遂廢天文不志,亦非也。天象雖無古今之異,而談天之家,測天之器,往往後勝於前。無以志之,使一代製作之義泯焉無傳,是亦史法之缺漏也。至於彗孛飛流,暈適背抱,天之所以示儆戒者,本紀中不可盡載,安得不別志之。明神宗時,西洋人利瑪竇等入中國,精於天文、歷算之學,發微闡奧,運算制器,前此未嘗有也。茲掇其要,論著於篇。而《實錄》所載天象星變殆不勝書,擇其尤異者存之。日食備載本紀,故不復書。

▲兩儀

《楚詞》言“圜則九重,孰營度之”,渾天家言“天包地如卵里黃”,則天有九重,地為渾圓,古人已言之矣。西洋之說,既不背於古,而有驗於天,故表出之。

其言九重天也,曰最上為宗動天,無星辰,每日帶各重天,自東而西左鏇一周,次曰列宿天,次曰填星天,次曰歲星天,次曰熒惑天,次曰太陽天,次曰金星天,次曰水星天,最下曰太陰天。自恆星天以下八重天,皆隨宗動天左鏇。然各天皆有右鏇之度,自西而東,與蟻行磨上之喻相符。其右鏇之度,雖與古有增減,然無大異。惟恆星之行,即古歲差之度。古謂恆星千古不移,而黃道之節氣每歲西退。彼則謂黃道終古不動,而恆星每歲東行。由今考之,恆星實有動移,其說不謬。至於分周天為三百六十度,命日為九十六刻,使每時得八刻無奇零,以之布算制器,甚便也。

其言地圓也,曰地居天中,其體渾圓,與天度相應。中國當赤道之北,故北極常現,南極常隱。南行二百五十里則北極低一度,北行二百五十里則北極高一度。東西亦然。(亦二百五十里差一度也。)以周天度計之,知地之全周為九萬里也。以周徑密率求之,得地之全徑為二萬八千六百四十七里又九分里之八也。又以南北緯度定天下之縱。凡北極出地之度同,則四時寒暑靡不同。若南極出地之度與北極出地之度同,則其晝夜永短靡不同。惟時令相反,此之春,彼為秋,此之夏,彼為冬耳。以東西經度定天下之衡,兩地經度相去三十度,則時刻差一辰。若相距一百八十度,則晝夜相反焉。其說與《元史》札馬魯丁地圓之旨略同。

▲七政

日月五星各有一重天,其天皆不與地同心,故其距地有高卑之不同。其最高最卑之數,皆以地半徑準之。太陽最高距地為地半徑者一千一百八十二,最卑一千一百零二。太陰最高五十八,最卑五十二。填星最高一萬二千九百三十二,最卑九千一百七十五。歲星最高六千一百九十,最卑五千九百一十九。熒惑最高二千九百九十八,最卑二百二十二。太白最高一千九百八十五,最卑三百。辰星最高一千六百五十九,最卑六百二十五。若欲得七政去地之里數,則以地半徑一萬二千三百二十四里通之。

又謂填星形如瓜,兩側有兩小星如耳。歲星四周有四小星,繞行甚疾。太白光有盈缺,如月之弦望。用窺遠鏡視之,皆可悉睹也。余詳《歷志》。

▲恆星

崇禎初,禮部尚書徐光啟督修曆法,上《見界總星圖》。以為回回《立成》所載,有黃道經緯度者止二百七十八星,其繪圖者止十七座九十四星,並無赤道經緯。今皆崇禎元年所測,黃赤二道經緯度畢具。後又上《赤道兩總星圖》。其說謂常現常隱之界,隨北極高下而殊,圖不能限。且天度近極則漸狹,而《見界圖》從赤道以南,其度反寬,所繪星座不合仰觀。因從赤道中剖渾天為二,一以北極為心,一以南極為心。從心至周,皆九十度,合之得一百八十度者,赤道緯度也。周分三百六十度者,赤道經度也。乃依各星之經緯點之,遠近位置形勢皆合天象。

至於恆星循黃道右鏇,惟黃道緯度無古今之異,而赤道經緯則歲歲不同。然亦有黃赤俱差,甚至前後易次者。如觜宿距星,唐測在參前三度,元測在參前五分,今測已侵入參宿。故舊法先觜後參,今不得不先參後觜,不可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