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卷四十八 志第二十四



昔羲、農肇祀上帝,或為明堂。嗣是夏後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作明堂之制,視夏、殷加詳焉。蓋聖王事天,如子事父,體尊而情親。故制為一歲享祀之禮,冬至圜丘,孟春祈谷,孟夏雩壇,季秋明堂,皆所以尊之也。明堂帝而享之,又以親之也。今日創製,古法難尋,要在師先王之意。明堂圜丘,皆所以事天,今大祀殿在圜丘之北,禁城東西,正應古之方位。明堂秋享,即以大祀殿行之為當。至配侑之禮,昔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詩傳以為物成形於帝,猶人成形於父。故季秋祀帝明堂,而以父配之,取其物之時也。漢孝武明堂之享,以景帝配,孝章以光武配,唐中宗以高宗配,明皇以睿宗配,代宗以肅宗配,宋真宗以太宗配,仁宗以真宗配,英宗以仁宗配,皆世以遞配,此主於親親也。宋錢公輔曰:“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聖人之功者配焉。明堂之祭,以繼體之君,有聖人之德者配焉。”當時司馬光、孫抃諸臣執辨於朝,程、朱大賢倡議於下,此主於祖宗之功德也。今復古明堂大享之制,其所當配之帝,亦惟二說而已。若以功德論,則太宗再造家邦,功符太祖,當配以太宗。若以親親論,則獻皇帝陛下之所自出,陛下之功德,即皇考之功德,當配以獻皇帝。至稱宗之說,則臣等不敢妄議。

帝降旨:“明堂秋報大禮,於奉天殿行,其配帝務求畫一之說。皇考稱宗,何為不可?再會議以聞。”於是戶部左侍郎唐胄抗疏言:

三代之禮,莫備於周。《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說者謂周公有聖人之德,製作禮樂,而文王適其父,故引以證聖人之孝,答曾子問而已。非謂有天下者皆必以父配天,然後為孝。不然,周公輔成王踐阼,其禮蓋為成王而制,於周公為嚴父,於成王則為嚴祖矣。然周公歸政之後,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武王也。後世祀明堂者,皆配以父,此乃誤《孝經》之義,而違先王之禮。昔有問於朱熹曰:“周公之後,當以文王配耶,當以時王之父配耶?”熹曰:“只當以文王為配。”又曰:“繼周者如何?”熹曰:“只以有功之祖配,後來第為嚴父說所惑亂耳。”由此觀之,明堂之配,不專於父明矣。今禮臣不能辨嚴父之非,不舉文、武、成、康之盛,而乃濫引漢、唐、宋不足法之事為言,謂之何哉!雖然,豐坊明堂之議,雖未可從,而明堂之禮,則不可廢。今南、北兩郊皆主尊尊,必季秋一大享帝,而親親之義始備。自三代以來,郊與明堂各立所配之帝。太祖、大宗功德並盛,比之於周,太祖則后稷也,太宗則文王也。今兩郊及祈谷,皆奉配太祖,而太宗獨未有配。甚為缺典。故今奉天殿大享之祭,必奉配太宗,而後我朝之典禮始備。

帝怒,下胄詔獄。嵩乃再會廷臣,先議配帝之禮,言:“考季秋成物之指,嚴父配天之文,宜奉獻皇帝配帝侑食。”因請奉文皇帝配祀於孟春祈谷。帝從獻皇配帝之請,而卻文皇議不行。已復以稱宗之禮,集文武大臣於東閣議,言:“《禮》稱:‘祖有功,宗有德。’釋者曰:‘祖,始也。宗,尊也。’《漢書注》曰:‘祖之稱始,始受命也。宗之稱尊,有德可尊也。’《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王肅注曰:‘周公於文王,尊而祀之也。’此宗尊之說也。古者天子七廟。劉歆曰:“七者正法,苟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宗不在數中,宗變也。’朱熹亦以歆之說為然。陳氏《禮書》曰:‘父昭子穆,而有常數者,禮也。祖功宗德,而無定法者,義也。’此宗無數之說,禮以義起者。今援據古義,推緣人情,皇考至德昭聞,密佑穹旻,宗以其德可。聖子神孫,傳授無疆,皆皇考一人所衍布,宗以其世亦可。宜加宗皇考,配帝明堂,永為有德不遷之廟。”帝以疏不言祔廟,留中不下,乃設為臣下奏對之詞,作《明堂或問》,以示輔臣。大略言:“文皇遠祖,不應嚴父之義,宜以父配。稱宗雖無定說,尊親崇上,義所當行。既稱宗,則當祔廟,豈有太廟中四親不具之禮?”帝既排正議,崇私親,心念太宗永無配享,無以謝廷臣,乃定獻皇配帝稱宗,而改稱太宗號曰成祖。時未建明堂,迫季秋。遂大享上帝於玄極寶殿,奉睿宗獻皇帝配。殿在宮右乾隅,舊名欽安殿。禮成,禮部請帝升殿,百官表賀,如郊祀慶成儀。帝以大享初舉,命賜宴群臣于謹身殿。已而以足疾不御殿,命群臣勿行賀禮。禮官以表聞,並罷宴,令光祿寺分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