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演義》第三十回 窮兵黷武數次親征 疲命勞師歸途晏駕


次年七月,又有阿嚕台寇邊訊息,成祖笑道:“去秋親征,渠意我不能復出,朕當先駐兵塞外,以逸待勞。”即命皇太子監國,車駕擇日發京師。三次北征。師行月余,進至沙城,阿嚕台屬下,知院阿失帖木兒、古納台等,率妻子來降,由成祖詳問阿嚕台情形。阿失帖木兒稟道:“今夏阿嚕台為瓦剌所敗,部屬潰散,勢日衰微。今聞大軍遠出,必疾走遠避,哪裡還敢南向呢?”成祖甚喜,賜他酒食,俱授千戶。惟大軍仍然前進,至上莊堡,由先鋒陳懋來報,說是韃靼王子也先土於,挈眷投誠。成祖大喜,語侍臣道:“遠人來歸,應格外旌異,方便招徠。”隨即令陳懋引見,當面獎諭,特封他為忠勇王,賜名金忠。是時兵部尚書金忠已卒,豈成祖欲令他後繼,所以不嫌復名歟?並授他甥把罕台為都督,部屬察卜等統為都指揮,賜冠帶織金襲衣,一面下詔南鏇。此次北征最屬無謂。
越年,為永樂二十二年,即成祖皇帝末年,諜報阿嚕台復寇大同,忠勇王金忠,請成祖發兵,願為前鋒自效,於是成祖復大舉北征。第四次了。行抵隰寧,仍不見有敵人蹤跡,心知邊報不實,未免爽然。會有金忠部將把里禿,獲到敵哨,具言阿嚕台早已遠颺,現聞在答蘭納木兒河。成祖即督軍疾趨,直達開平,遣中官伯力哥,往諭阿嚕台屬部道:“王師遠來,只罪阿嚕台一人,他無所問,倘若頭目以下,輸誠來朝,朕當優與恩賚,決不食言。”至伯力哥還報,阿嚕台部落,亦多遠遁,無可傳命,成祖乃決計入答蘭納木兒河。沿途見遺骸甚眾,白骨累累,因飭柳升督率軍士,掇拾道殣,妥為瘞埋,自製祭文,具酒漿等物,奠爵酹土,聊慰孤魂。又進次玉沙泉,以答蘭納木兒河已近,即命前鋒金忠、陳懋等先發,自為後應。金忠、陳懋等到了答蘭納木兒河,彌望荒蕪,不特沒有敵寨,就是車轍馬跡,也是一律漫滅,無從端倪。大家瞭望一番,不知阿嚕台所在,只好遣人復奏。成祖又遣張輔等窮搜山谷,就近三百里內外,沒一處不往搜尋,也只有蔓草荒煙,並不見伏兵逃騎,張輔等亦只好空手復命。真是彼此搗鬼。成祖不禁詫異道:“阿嚕台那廝,究到何處去了?”張輔奏道:“陛下必欲擒寇,願假臣一月糧,率騎深入,定不虛行。”成祖道:“大軍出塞,人馬俱勞乏得很,北地早寒,倘遇風雪,轉恐有礙歸途,不如見可而止,再作計較。”言未已,金忠、陳懋等亦已回營,奏稱至白邙山,仍無所遇,以攜糧已盡,不得不歸。成祖嘆息多時,便下令還京。又是白跑一次。
道出清水源,見道旁有石崖數十丈,便命大學士楊榮、金幼孜,刻石紀功,並諭道:“使萬世後知朕過此。”不見一敵,何功可言?然自知不再到此,亡征已見。銘功畢,成祖少有不豫,升幄憑几而坐,顧內侍海壽問道:“計算路程,何日可到北京?”海壽答道:“八月中即可到京。”出塞四次,連路程都不能計,不死何待?成祖復諭楊榮道:“東宮涉歷已久,政務已熟,朕歸京後,軍國重事,當悉付裁決。朕惟優遊暮年,享些安閒余福罷了。”恐老天不肯許你,奈何?楊榮聞言,免不得諛頌數語。至雙流濼,遣禮部尚書呂震,以鏇師諭皇太子,並昭告天下。入蒼崖戌,病已甚篤,夜不安寐,偶一閉目,便見無數冤鬼,前來索命。好殺之驗。待至驚醒,但見侍臣列著左右,不禁唏噓道:“復原吉愛我!”再行至榆木川,氣息奄奄,不可救藥了。自知不起,遂召英國公張輔入內,囑咐後命,傳位皇太子高熾,喪禮一如高皇帝遺制。言訖,呼了幾聲痛楚,當即崩逝。張輔與楊榮、金幼孜商議,以六師在外,不便發喪,遂熔錫為椑,載入遺骸,仍然是翠華寶蓋,擁護而行。暗中遣少監海壽,馳赴太子,太子遣太孫奉迎,太孫至軍,始命發喪,及郊,由太子迎入仁智殿,加殮納棺,舉喪如儀。成祖卒年六十五,尊諡文皇帝,廟號太宗,至嘉靖十七年,復改廟號為成祖。太子高熾即位,以次年為洪熙元年,史稱為仁宗皇帝,小子自然沿稱仁宗了。本回就此收場,唯有一詩詠成祖道: